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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O//豆運 養貓的男人(1)

他是個養貓的男人。

櫥櫃上有一團白毛球,白色的短毛貓咪優雅地蜷縮著身體,半瞇著一雙藍眼,那雙聽力不到一半的三角貓耳微微的一顫一顫,尾巴輕輕晃著,大概是心情好吧。

李鴻賓柔柔的撫摸大派的腦袋,上一秒還享受似的瞇起了眼,貓鬚也搖出了喜悅,但下一秒卻突然反面了,彈起來揮著貓爪。還好男人來得及反應收起手,否則手上會有貓爪痕。

跟牠的主人一個性子的。

貓的主人大概把這一幕收進眼底了,身穿素色針織衫的男人站在櫥櫃前只是淺淺一笑,若是沒仔細留意大抵連他嘴角的笑意也沒有察覺到。淺色的針織衫襯得他格外乾淨,白皙的手拿起了透明茶壺,往玻璃茶具裡沏茶。無色的茶具填上了琥珀色,還有幾塊花瓣在水面上飄浮,熱氣徐徐向上飄盪,空氣都沾上了玫瑰淡雅的氣味。他垂下一雙眼睫毛,一根根分明的睫毛底下是美麗的笑意,每一次也讓李鴻賓想要送他玫瑰。

「所以你打算要睡了嗎?」鄭澤運吐出的輕聲細語打斷了李鴻賓在工作上的喋喋不休,然而切斷的位置也太讓人想入非非。李鴻賓把注意力從貓身上轉到鄭澤運身上,瞇起的眼都帶種危險的味道,眼前這男子總是擺著一副優雅模樣,有意無意地發出邀請,「那你要跟我一起睡嗎?」

鄭這澤運還是淺笑著,一手端起了玻璃茶具,繞過了李鴻賓走到了客廳飯桌那邊坐下。他是隻聰明的貓,既高貴又優雅,不著聲色的推拉。李鴻賓也從櫥櫃裡拿出了一套茶具,往茶杯了倒了花茶便離開了廚房,坐到鄭澤運對面。

擊退了李鴻賓的貓咪張口打了個呵欠,又回復到原來的姿勢,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樣。

李鴻賓沒喝起茶來,盯著鄭澤運不放,他面前的花茶似是成了裝飾品。即使感到有一到火熱的眼神要刺穿自己,鄭澤運仍神色自若地拿起茶杯喝起茶來,沒正眼看過面前的男人。

「所以,怎樣?」

鄭澤運又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杯子與碟子撞出了清脆的琅琅,這才正眼看進李鴻賓的眼裡,但他仍是不打算說話。

李鴻賓還是盯著他看,突然有些東西蹭到了自己的小腿。一開始以為是典雅男子蹺腳坐而不小心踢到自己,但接著又被蹭了幾下,對上鄭澤運狡黠的貓眼,一切都有了答案。

真是對他沒轍。

鄭澤運還是若無其事地喝著茶,像這樣淡然地勾引人,還真只有他才能做到。

素衣男人喝光茶後便起身把茶杯放到廚房裡的水槽,李鴻賓也跟著起身,卻聽到鄭澤運的一句話又乖乖坐了下來,「把茶喝光才准進房間。」回到房間的鄭澤運又探頭出房門,「順道洗洗茶具。」

李鴻賓馬上拿起杯子就要乾杯,比任何一次喝酒也要快,喉結滾個不停。喝完了茶便趕緊進廚房隨便洗洗茶具就要進房間,他的大貓可正在床上等他。

-

雖然還沒有張眼,但身體能感知到現在是早上,平日的早上,要上班的早上,這個事實讓李鴻賓頓感疲勞,即使昨夜與鄭澤運快活過,現在也不能填補將要工作的疲憊。

想到鄭澤運,便下意識地掃一下另外的半張床,縱使他昨夜最後的記憶是二人相擁入眠,但卻在失去意識的時間裡慢慢放開了對方,鄭澤運現在並不在床上。外面傳來了些雜音,李鴻賓想了想,鄭澤運大概是在做早餐。

套上了家居服,踢著拖鞋就走到廚房裡,鄭澤運就正在裡面煮早餐。也許是早上特別多情,李鴻賓上前從後抱住了鄭澤運,用腦袋在對方的頸間蹭著。

平底鑊裡的兩塊方包已烘得金黃,傳出陣陣焦香。

「先去洗漱。」鄭澤運的聲音帶著清早的沙啞,還有點含糊不清,但還是帶一貫的奶音。李鴻賓深深地在對方的頸間吸了口氣,帶著慣用沐浴露的清香,混著他自身的氣味,比那道焦香好聞百倍。昨晚在床上是隻野貓,現在此刻卻是乖巧又討喜的家貓,無論是哪一面的鄭澤運,李鴻賓都十分喜歡。

洗漱過後,李鴻賓從洗手間出來到客廳就見到大派正坐在地上俯頭慢慢喝著牛奶,而鄭澤運已坐在飯桌那邊等自己一起進餐。

一杯咖啡、一塊方包、一碗通心粉,所有都是與鄭澤運的對稱,李鴻賓坐在鄭澤運的對面,就似是連自己也是對稱的一員,與鄭澤運對稱。

鄭澤運拿起了方包,細細的咬了一口,麵包屑碎都沾到嘴唇。李鴻賓伸出手輕輕抹去他唇上的麵包碎,乾乾淨淨的感覺讓人稱心滿意。

簡單地解決了早餐,二人又得準備上班。李鴻賓換上了一身西服,頓時變成了職場上的精英。鄭澤運只是換了襯衫、西褲,還繫上了領帶,嫌太熱了而沒有套上西裝外套。兩人面對面的站著,鄭澤運眼見李鴻賓的領帶歪了便伸手給他整理,李鴻賓則是伸手給鄭澤運整理一下額前的劉海。

鄭澤運的劉海帶給人一種可愛的感覺,即使雖然有時他的臉給人一種冷漠的感覺,但劉海讓他看起來冷漠得來又有點可愛。

順著劉海又撫了撫他的鬢角,又摸了摸他的耳朵。鄭澤運稍稍縮起肩,要是以前的話定會癢得他不停閃躲,但是進入了他們相知相交的第七個年頭,他算是習慣了李鴻賓的存在。

鄭澤運的臉上還是染上了笑意,趕緊整理好李鴻賓的領帶便拍拍李鴻賓的手,「走吧。」

二人乘上了公車,早上的公車總是特別多人,大家都在趕車上班去。每到一個車站,總有人下車和上車,每次停站也總讓李鴻賓覺得又擠了一點,可他還是努力地抵著鄭澤運背靠著的車窗,讓鄭澤運四周的空氣不會太過局促。

鄭澤運低著頭按著手機,指頭滑著社交程式。陽光穿過車窗撫過他的臉際,一遍又一遍,那雙微翹的眼睫毛看似閃閃發光。

公車穿過大街小巷,載著在清早還是昏昏沉沉的市民,把他們帶到打開新一天的地方。

「我先下車了。」公車再一次停站,李鴻賓摸了摸鄭澤運的臉蛋,然後便跳下車廂。回頭看車上的鄭澤運,那人也會看出車窗,看著自己一點一點的變小。

李鴻賓目送載有鄭澤運的車子遠去,便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向著車子離去的方向走。這個車站與下一個車站的距離不太遠,走幾分鐘便能到達,他不太介意走這幾分鐘的路程,總是讓著鄭澤運繼續留在車上,即使他們應該都要在同一個車站下車、在同一間公司上班。

他們還沒有公開,這一段是地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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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滑鼠點開了昨天還沒完成的財務報表,剛回到部門辦公室的鄭澤運安安份份地坐在自己的位置開始了工作。剛想輸入數字時,放在桌面的手機便悄悄震動了一下,左上角的訊號燈閃了起來。

是誰給自己發短訊,他心裡也有個底,這個時間除了那人還會有誰。偷偷瞄了一眼坐在自己辦公室裡的主管,主管正一手拿著咖啡杯,盯著電腦螢幕,很好。手指悄然解鎖了手機,打開了新訊息——「我回到公司了。」

李鴻賓大概就坐在市場部的辦公室裡肆無忌憚、光明正大地拿著手機給自己發短訊,他的部門主管是個沒架子的女性,沒定什麼規距。

指頭飛快地在螢幕上點來點去,一邊還得顧著主管有沒有看出來,「要工作了。」

「加油。」對方沒一秒就回覆了短訊,並加上了一個笑臉的表情符號。鄭澤運不禁含笑,這傢伙還真閒。

他沒打算回覆李鴻賓的短訊,退出了通訊程息便發覺鄰桌的車學淵湊到自己的身邊來,頓時僵起的嘴角都有點心虛。「澤運在跟誰發短訊?是交了女朋友嗎?」,戲謔的語氣裡藏著他的八卦。鄭澤運不肯定他有沒有看到短訊內容或是發信人,只能希望他什麼也沒看到,「才沒有。」

, 主管要看出來了。」實在是想要攆走車學淵,才不得不也拉上主管來說。「嘖嘖,主管下星期就離職了,這段時間闖點禍也不怕吧。」鄭澤運沒管車學淵的百般藉口,把手機收進衣袋裡,投入工作的懷抱。

「要是交了女朋友的話,不要忘了告訴我喔,我可是很想看到澤運交女朋友呢。」車學淵笑咪咪地回去自己的位置,鄭澤運決定不理他,繼續自己的工作。

很自然就說了謊,也許沒有。想著自己的確是沒有交女朋友,鄭澤運含糊地把這個凹陷填補起來。

慣了隱瞞和李鴻賓的關係,慣了在公司裡與李鴻賓裝成不相識。這是為什麼呢?他不太記得,大概是在公司裡某次的遇上,卻同時在同事面前裝成第一次見面,然後默認了他們的關係在公司裡不能曝光。

辦公室戀情本來就是個禁忌,更何況是同性戀?鄭澤運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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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主管請吃午飯。」手機對話框裡冒出了這一句話,這讓鄭澤運多多少少都有點兒妒忌。正如他的想像,李鴻賓所在的部門,叫了豐富的外賣,逃出了光賣難吃飯菜的員工飯堂一天。

李鴻賓拿了一片披薩,淡黃的芝士在披薩分離時拉出誘人的絲條,剛咬了一口就能感受到烤箱的餘溫,證明它是剛出爐就趕急送來治治眾人的餓肚,雖然是外賣但也能比上堂食一般。

其他同事也一人一塊披薩,吃得津津有味。李鴻賓很想要跟鄭澤運分享這個午餐,他大概會吃得比任何一人都要高興,他那饞嘴可討厭極員工飯堂的午飯,他只會吃飯堂的兩餸飯。

以前唸大學那個時候,幾乎天天也在一起吃午飯,畢竟是同一學系的同學,那時他的吃相就像隻倉鼠一樣,總是用食物把嘴巴塞得滿滿的。

回想起來,他們已經一同走過了六年時光,一起唸大學、一起畢業、一起到同一間公司工作、一起同居……現在似是穩定了下來。不,還沒有穩定下來,鄭澤運年紀也大了,是時候給他們的感情一個名份。李鴻賓想要跟鄭澤運結婚,跑到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國家登記,直到他們得了一紙婚書,那才算是真真正正穩定下來吧。

在那之前,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像是真真正正地出櫃,最少在父母面前承認了自己同性戀的身份。還有求婚,向鄭澤運求婚。比起鋪天蓋地、驚天地的求婚,鄭澤運大概喜歡的是平淡的求婚,李鴻賓是做的就是努力工作,然後買隻鑽戒套住鄭澤運,讓他們的感情能像鑽石一樣永恆。

結婚以後,他們繼續住在一起,養著大派那隻高冷的貓咪,每天一起上班,閒時一起去玩⋯⋯還有領養一個孩子,不,一個不夠,鄭澤運很喜歡孩子。

鄭澤運在某些方面也像個孩子。

「羡慕吧。」李鴻賓見鄭澤運沒有回覆,又發一個短訊過去。鄭澤運收到後更加不想要回覆這個混球,往嘴裡又送了一口飯菜,塞得嘴巴滿滿的,然後把口裡的食物都當成李鴻賓地嚼,明知自己就在員工飯堂裡吃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午飯,就總是喜歡刺激自己。

坐在鄭澤運對面的車學淵見他突然瞪著眼看手機螢幕,臉色又難看了幾分,「怎麼了?又跟誰在傳短信?」

「一個混蛋。」鄭澤運又塞了口飯,索性把手機反轉放在飯桌上,訊號燈只能對著桌面一閃一閃,眼不見為淨。

「聽說隔壁人事部的金俊賢和李子如真的是在一起。」車學淵在說起八卦就特別興奮,「辛允澈說有天碰巧撞見他們牽著手。」人事部跟會計部的辦公室是同層的,所以隔壁部門的花邊新聞也會轉來會計部。金俊賢和李子如的緋聞傳了有一段時間,二人都否認過,即使是真的,辦公室戀情又怎麼容易地公開。

「辦公室戀情不容易啊。」辦公室裡萌起的戀愛各有好壞,但要是選擇了不公開,那麼就盡情享受那些不公開的好,也要承受不公開的壞。

就是他們沒可能光明正大在一起、牽手、抱擁、親吻,即使是李鴻賓經常掛在嘴邊的結婚,結婚後明明他們是名正言順的人生伴侶,卻不會有人知道。

他很想知道其實李鴻賓在這件事上是怎麼想的,他不知道可以怎開口而沒問到,但似是不約而同,對方也沒有提起過。

就一直隻眼開隻眼閉吧,大概之後也會是這樣,就那樣得過且過再多幾年。

-

鄭澤運喜歡喝咖啡,下班後也總會到離公司有幾個車站距離的咖啡店裡享用一杯咖啡。他坐在窗邊的一個位置,外面是一個個路人,在這黃昏時段,是下班的時間,人們都急著回家。他聽不到窗外的聲音,只能聽到店裡播著的慢拍的懷舊樂曲,這個店裡也彌漫著慢,彷彿這玻璃之隔,就是分割開兩個世界。

檯面上放著白色的瓷杯,裡面是半杯涼了的拉鐵。他喜歡拉鐵,咖啡中加入牛奶,不只有一味的苦,也多了份香甜。對於咖啡,李鴻賓沒他那麼偏執,偶爾會喝咖啡,但大多時看見鄭澤運在喝咖啡又會喋喋不休說著咖啡對身體不好的話。

今天李鴻賓下班後還要見客。

總是鄭澤運先到咖啡店。

他會在此時看一本書,緩解他在工作上理性的繃緊,為他的生活帶來一點點感性,還有就是消磨時間。

不知讀了幾多個篇章,讀畢一個篇章,他決定稍稍抽離這片字海,揉揉肩膀又扭扭頭,那些骨頭都發出咯咯聲。

門鈴倉促的搖了搖,鈴聲碰撞之間有來人的著急鄭澤運不自覺地看了出去,就是反射性地看出去,彷彿那是心靈感應,是李鴻賓。

男人闖進了這安靜的空間,有兩三檯客人都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李鴻賓趕緊調整一下自己的呼吸,讓自己在這平和空間裡不會太過突兀。一眼就能看到鄭澤運在哪,他似是自身發光的,閃閃發亮。

鄭澤運就看著他大步向自己走來,跟這背景裡緩慢的懷舊歌曲有點兒格格不入,但他只能看清楚李鴻賓,周邊的事物,包括聲音,都加了個濾鏡。

李鴻賓坐在鄭澤運的對面,先是看到那到底的咖啡杯裡還殘留著少許咖啡,皺了皺眉,「又喝咖啡。」

又是這樣了。鄭澤運笑而不語,笑男人像個老媽子一樣囉囉嗦嗦。

「我們回家吧。」

李鴻賓大概不會知道,鄭澤運每天裡最期待的就是他的一句「我們回家吧」。每次這樣說,也有一種自己即使是迷路也會有人把自己帶回去的感覺,又或是他們決定收養大派時那樣。

「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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