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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O//赫運 釜山行衍生

喪屍。

那是電影、小說或漫畫,那種幻想空間裡才會出現的玩意。

所以當喪屍真的出現在我的眼前時,一點實感也沒有。

我還是覺得我不過是掉進了一個充滿想像的夢裡,才會遇上這種充滿血腥的場面。

被咬的人類在短時間內轉化成喪屍,帶著血色的皮膚變成死人的青色,身體的突變扭曲了身姿,擺出普通人類不會擺出的姿態。似是嗜血的鯊魚,追隨著人類的身影,張牙舞爪,喉嚨深處發出渴望人類血液的咆哮。噬咬人類血肉就是它們唯一的存在目的,一旦看到目標就會遵從它們的目的而撲上,咬上那溫熱的身軀,讓血液濺到到處都是。

我認為這一切都是夢。若我意識到這是夢,我便會從夢中醒來。

可惜,我沒有了結這個夢,是不能了結。

「相爀。」喊我的是澤運哥,我應聲看去,他向我拋來了一個麵包,我雙手接住了冷不丁防飛來的麵包。便利店的麵包是每天新鮮製造的,手上的麵包該是今早送到便利店的,但自明天起,就不會再有人把麵包送到便利店了。

澤運哥拿了一個麵包就馬上摲開包裝狼吞虎嚥,大概是一天下來的體力勞動讓他疲憊不堪。我不自覺就盯著他看,突然覺得我們都很可憐。他還穿著我們棒球社的外套,今天我們本來打算到Y市參加比賽,卻因為這突然的屍變才令外套沾滿血,就連臉上也沾了血。

發現了我過於張揚的視線,他以為我盯著他看是因為臉上沾了麵包夾心的奶油,而用灰了一片的髒手擦擦嘴角,然後一如以往的想要反擊我,「你不吃麼?一會兒後可不要喊餓。」

我馬上撕開包裝大口大口地吞食著,口渴便隨便拿起一枝飲料喝起來。雖然很鄙視這種趁火打劫的行為,但此刻最迫切的事是要活下去吧?

在這裡填飽肚子後,我們便要繼續上路,前往X市。聽說那裡有安全的保護區,那些掛在大廈外牆的巨型電視是這樣報導著的。不論消息是否真確,但肯定的是,我們無處可去,沒有歸宿。

接下來的逃亡讓我不禁頭痛起來。在前往Y市的列車上,曾經是同一球疋的同伴都變成了喪屍,我和澤運哥跟著幾個沒受感染的乘客逃出了那死亡列車,在前往X市的途中卻與大夥失散了,現在只有我和澤運哥能相依為命。

單靠我倆之力,能夠安全前往Y市嗎?

「吃飽了麼?」澤運哥早已解決了一個麵包,他連忙地點頭,拿起了球棒。也許他想要及早趕到X市,又或是疲倦已經讓他感覺不了果腹或饑餓。我把幾個麵包收進了背包,也帶走了幾包餅乾,拿起了擱在一旁的球棒,得再次出發了。

便利店的門被霍然打開了,我倆馬上應聲看去,對於這種聲音是敏感得很,怕是有喪屍闖進這地帶,但細心一想,那樣的活死人是不能自行打開門的,那麼打開門的定是人類。

粗獷的呼吸聲填滿了這個空間,連帶著驚恐的顫慄。我身體靠迎著澤運哥,我倆以及視線水平的貨架作掩護,目光還是緊貼著那名不速之客。即使我們能肯定那是男人是人類,但卻不能肯定他是否受感染了。

我探出腦袋打量那男人,他的外套上同樣是染成了紅色,臉上的神色更是灰了一片。在遠處沒能看出他到底有否被喪屍咬到了。

把澤運哥護在身後,一步步靠近這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得知道對方的底細,才能知道下一步對策是什麼。

男人看到我倆難掩自己的激動,是許久沒見同類的激動。“救救我,請救救我!”他聲淚俱下,話語間夾雜了急促的呼吸,他併命掩著自己的手腕,似是那裡流出來的血液底下埋藏了什麼祕密。

「你被咬了嗎?」被我這一間,男人的臉更是鐵青,「沒有……救救我……我不想死……」他把一直掩著的手藏到身後,不難看透男人的掩飾。「他被感染了。」上天要應驗我的推測,男人猝不及防吐血了,那半空中飛濺的血似是細菌般讓人不想要接觸到。

我看過不少的人被咬後仍抱著一絲希望,希望有人能阻他身體的突變,但那無數希望的盡頭都是無男的絕望,在等到絕望之前已經被轉化成怪物,抱有希望都不過是垂死掙扎。

面對一個瀕死的人,我們又能做什麼?這種感覺是絕望的,會把我們心裡還抱有的一絲希望也一點點侵蝕掉。

我們是不可以與這個男人在一起的,他最終都會變成追隨人類血肉的嗜血狂魔。男人大概是不會自願離開這暫時看似安全的便利店,那麼走的會是我們,更何況這裡不過是中途站。

牽著澤運哥的手,兩個大男人牽在一起實是矯情。淪落到此時此刻,我不願璧開這隻手。也許我還太膽小,也許我不願乏去他,畢竟一個人的路太難走。

男人已經倒地失去意識,但身體仍一下一下劇烈地抖著。我們知道他即將會化身成怪物,所以加快了腳步離開了便利店,不忘把店門關好,關住那頭已不分方向、不懂生命的喪屍。

站在店門前環視著四周,大街上荒蕪得很,喪屍的出現導了許多意外的發生,看向街的一端,可以看到有幾輛正燒著的車子,那道搖曳的火焰,燃燒著無數生命。生命本來就是一道道火光,在車禍中助燃,讓火焰燒得更旺盛。產生的濃醜上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籠罩著這個城市,這看來就是一個廢城,的確這已是個被拋棄的城,沒有看到一束人影,更多的還是那些活死人。

我們都不敢輕舉妄動,握緊了手上的球棒,這是我們除了拳頭以外的武器,彷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們要往那邊走。」指著遠處傲然聳立的高塔,那是Y市著名的景點,那似是地標,即使不知道自已身在何方,只要朝著高塔的方向走,就一定能到及Y市。澤運哥點點頭,大概是不想要滯在沉甸甸的氣氛之中,若是先邁出腳步,自己的日子也似是添了些意義。

無論是大街小巷,都填滿了陰森。那氣氛是一觸即發的,若是附近突然冒出喪屍,那麼情況就會急轉直下,不可能像這般慢悠悠地走了。

大街和小巷,我們選擇了走進巷子裡,感覺自己在這個亂世裡沒那麼顯眼。

小心翼翼地躲躲避避,我們就是過街老鼠,要是不小心被抓到就要丟掉性命,又或是人類特有的人性。走了不知多久,也許是一段很長的時間,走到雙腳也沉重了許多,但已經感覺不到痛疼。

在巷子的一端,剛好有一隻漫無目的的喪屍在等著我們。

它的目標標鎖定在我身前的澤運哥。澤運哥很膽小的,會被蟲子嚇到尖叫,那猙獰的喪屍定把他嚇得連叫也叫不出來。毫不猶豫用球棒擋住了喪屍拼命壓過來的身體,然後一腳踹到它的肚子上,衝擊讓它向後跌,這為我們爭取了一點時間。我弈馬拉著澤運哥穿過了巷子,而那頭喪屍很快就能起身跟在我們身後,即使不回頭,那道嚇人的吼叫也代表了怪物一直緊追其後。

穿過巷子,我們來到了另一氣大街,得趕緊找到一個躲避的空間藏起來,等待那頭喪屍失去追隨的目標,呆頭呆腦地緩緩離去。

我們走進了一棟大廈,躲進了一間辦公室,裡面狼狽的痕跡宣告著曾經的混亂,而那些化成棕色的血跡代表著無數的「死去活來」。確保了辦公室沒有危險我們才敢把門關起來。

人去樓空的悲愴讓人一時無語,我隨地就坐了一下,從背包裡拿出了下午在便利店偷走的麵包和餅乾,拿起麵包就吃起來。不管我們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麼怪誕的事情,時鐘的世界仍一直無間斷地運行,現在已經是六點多了。因為正值秋季,日照的時間較短,有一片橘色傾瀉在天邊。

澤運哥聽到包裝沙沙作響,也坐在我的對面開始拿起餅乾無聲地進食起來,這就是我們的晚餐。

入黑以後,僅僅依賴視覺和聽覺活動的喪屍會看不清事物,跟夜盲沒分別。晚上就是悄悄趕路的最好時機。

在解決過晚餐以後,離完全天黑還有一段時間,我們決定先休息一下。

我倆靠著牆壁坐著,直直看向前面就能透過窗子看到慢慢染成深色的天空。這天已經過去了一大半,昨天什麼都還好好的,正常地上學,正常地作棒球練習,還有……我看向身旁的人,他合時地嘆了一口氣。他撥了家人的電話,撥打電話的晝面維持了幾秒他就掛了線。我已經放棄了給家人打電話,不想要面對一直無人接聽的失望。

他有話想說,我無法移開我的視線,直勾勾看著他的側臉。

這種赤裸的視線容易被人發現,所以他回頭對上我的雙眼,我一點都不意外。他還是一如以往的沒有表情,但這張臉容在經歷和見證過無數死亡後隠隠透著一絲悲涼與滄桑。我們親罔看著朋友們死去然後變成六親不認的怪物,目睹一個個請求上帝拯救的人漸漸失去希望,親身經歷著如何從普通的學生瞬間成為了過街老鼠。

我們對望了好幾秒,他還是沒有開口,但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他最後栽頭靠在我的肩上,一言不發。

這動作是作為末日裡補充一點正能量的慰藉,無關我們的關係或是他對我的感情。

看著那充滿溫暖色彩的日落,我相信將來還會有希望,等到安定下來,我就會……

日落的美景只是曇花一現,迅速染黑的天空提醒了我們是逃雜這城市的機會。收拾好行裝,移開了堵在門前的雜物。這座只有幾層高的舊式樓宇沒有升降機,只有樓梯連接著樓層。大概是日久失修,樓梯間的光管一閃一閃的,詭異得讓人後背一涼。

輕輕踩在階級上,以免發出過大引起注意的聲響。球棒護在前方,即使是突然殺出怪物也能作出即時的防衛。樓梯沒有任何雜物,微細的聲響也能傳遍上上下下的樓層,這是自然的擴音器。所以在聽到下面傳來皮鞋敲在地上的清亮聲夾雜著拖泥不清的摩擦聲,我回頭看了澤運哥一眼,他大概也聽到了,那種死氣沉沉、漫無目的探索的步聲,甚至越來越靠近我們。

那是下意識的往後退,以致無意識地擦出過大的步聲,我們錯愕的視線碰撞在一起的瞬間,樓下也傳來了可怕的哮聲。

已經不介意自己會發出引起注意的聲音,我們拔腿就跑,往樓上一直跑去。我們已經失去了1思考的感力,沒法用腦去想想跑到樓層裡尋找可匿藏的空間還是繼續往樓上跑會更好。那一切都是未知數。我們只能拼盡全力去跑,比每天放學後的練習都還要認真、比比賽時還要跑得更快,比生活更用力地去生存。

喪屍是種低智商的東西,但不得不否認它們都比人類還要勤奮和單純,只要認准了目標就會一直追隨,直到目標消失為止。

似是宣告這場累人的追逐即將完結,我們跑到了頂層,樓梯連接著的是通往天台的門口。躲在這陰森的樓宇裡不過是兩、三個小時,一陣清風迎面吹來拂過臉頰,似要抹去臉上的污垢,舒服得像要重生一樣。

但我們並沒有忘記緊跟身後的那頭怪物,已經來到了天台,這跟走進了死胡同沒有分別,這代表著我們將要跟它正面交鋒。天台的地燈閃耀著這個地方,把這裡點綴得似是最後的舞台。

我想把它引到天台邊,若能把它推下樓的話就一了百了,急中生智而得出的計畫讓人滿意。

只是這個世界往往存在著許多未知數,所以俗語說「人算不如天算」,有許多事情都是上更老早安排好的,就像是絆倒澤運哥的一塊小石。

澤運哥摔在地上的一刻,我已剎住了雙腳往回要扶起他。可是在同一刻裡,喪屍抿住了他的腳,張開血盤大口───

「啊───」

那是我聽過最為淒厲的叫聲。

一切在冥冥中自有主宰。上天決定要用力地抓住我的心不放。

我拉開了那企圖進一步吞食澤運哥的喪屍,一股力量注入了我的身體,讓我不再恐懼,讓我有能力去打敗那頭怪物,這是種悲壯的能量。

如願地,我把那喪屍推下樓了,但這來得太遲了。

「澤運哥﹗」

我回到了澤運哥的身邊,他就在我的臂彎裡一抖一抖,即使我喊他的名字,他並沒有意識寺回應,甚至只是聽。

我想起了下午在便利店見到的那個受感染的男人,最後看他的一眼,他也是這樣失去意識地抖著。當時,澤運哥用力地挫緊了我的手,很用力。

我還想起了許多事情。

像是在孩提時代,這哥就特別寵愛自己,把最好、最喜歡的都留給自己,像是他自己本來就愛吃的零食,看見我吃下去就滿心歡喜地笑著。

他很喜歡運動,像是足球和游泳都是他擅長的。在我初一時,拉著他一起加入棒球社。那時他已經初三了,一開始對棒球一竅不通,但他大概天生就是體育能手,最後還是順利地選上了校隊。

雖然他是比我年長的哥,不會隨便把情緒擺上臉上對他人來說可能很可怕,但我喜歡作弄他、欺負他,看他受挫或不知所措的傻樣。

所以,拒絕他昨天的表白,純粹是想要捉弄一下他。更何況我本想在贏了今天的比賽就由我來告白。

聽說人在死前,這輩子的回憶連帶著情感會一下子湧上來把人淹沒,令人窒息。也連澤運哥也像我這樣,想起了許多過去日子,那些佔了大半人生,與我一起走過的時光。

「對不起……對不起……」

彷彿這樣道歉就能洗去過去罪過,讓上天手下留情別帶走他。其實我跟那個在便利店遇到的男人沒有差別,都在死線邊緣掙扎著。

躺在我懷裡的澤運哥吐了一口血,然後斷斷續續又吐了幾口血,他的身子還是沒有停止過抖動。

一滴滴眼淚滴在澤運哥的臉上,淚水化開了他噴出的鮮血。

這一瞬間裡我是沒有想法的,突然之間似是如釋重負。

他即將要變成喪屍。

「我不想要成為那樣的喪屍。如果我受到感染了,你就殺了我吧。」他這樣說過。

我抱起了他,走到了天台的邊上。風仍然是輕輕地撫過臉龐,這是來自上天的安撫。站在這裡,可以看到依然那座佇立的高塔,那個我們想要到達的希望。

我想,最少能為他完成一個願望吧。而我,已是生無可戀了。

他重新張開眼的時候,脖子傳來一陣刺痛,這種痛比我的想像中來得輕。

我還是抱緊了他。

然後,我們在失去平衡的一刻,在天空飛翔,風還是那麼舒服。

「我也喜歡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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