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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O//煥運 幻想曲

踏入了第七頭戀愛的年頭,我和澤運哥都已不再是當日那個慒慒懂懂的純真大學生,哥是個小學的音樂老師,閒時也會去教琴,我則是個駐場歌手,在餐廳裡賣著歌聲。

「哥。」

每天早上,澤運哥總是忙碌的,忙著吃早餐、收搭東西、換衣服,因為賴床耗了他許多時間,所以總是匆匆忙忙。現在,他正在一堆樂譜之中尋找著那些四散的文具,把它們都收進筆袋裡。

也許昨夜太過興奮,即使是與朋友聚餐後喝了點酒後回家跟哥甜甜蜜蜜來了幾發,也沒發止住興奮,以致沒能睡一場好覺,於是難得地比哥還要早起床,然後我趁著哥還在賴床的時候,簡單地給他做了三明治作早餐,總比吃昨晚的冷飯菜汁要好。

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吃著三明治,我就坐在沙發上一邊看著電視播的早晨新聞,一邊看著他在屋子裡走來走去。他吞下了最後一口三明治,並拉上了公事包的拉鏈,代表著他即將起行上班,我又喊了一聲,「哥。」

即使是把東西收好了,他還是一副忙碌,捂著嘴咳了幾聲,在放襪子的抽屜裡尋找著合意的襪子。我走了過去他的身邊,挑了一雙襪子給他,他接過後便穿上了,接著又急著到玄關穿鞋子。

「哥。」我跟著他走到玄關,把這個三番四次無視自己呼喊的人拉住,把他抵在門上想要吻上他的嘴唇時,他卻用手擋住了自己的嘴巴,「有點感冒。」我踮起了腳,親吻他的額頭。

「早安吻。」怎能落下這個習慣呢?每次也能看見哥害羞的神情,好可愛。大部份的回應都是哥輕輕的一捶,但今天,他搭上了我的肩,回吻了我的額頭。

「生日快樂。」我笑著拉緊了他圍著的圍巾,免得冷風鑽進縫隙之中讓他冷得發抖,又加深了感冒。我揉了揉他暴露在空氣之中的一雙耳朵,「謝謝你。」

今天是我的生日,這大概是我今天興奮的最大原因。雖然我們不會特別去慶祝,早上哥還是要到學校去,晚上我還是要去餐廳唱歌,但我們還是會趁著他下班後、我上班前的空檔慶祝一下,吃個蛋糕、唱首生日歌。

把哥送走後,開始有點睏,我又回到床上睡回籠覺。

-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零!哥我要來找你了!

我放下捂住雙眼的手,張開閉著的眼,迎接自己的是一片無盡的漆黑。

哥?

-

澤運哥消失了的夢是最可怕的,我抱著睡夢遺下的恐懼從睡海中掙脫過來,就那麼下意識地帶著懼意在家裡尋找著他的身影。最後是滴滴答答的時鐘提醒我現在不過是下午兩點,哥還沒有回來,他還在學校裡彈著琴教小學生唱歌。

今天是我的生日,卻那麼剎風景地做了個惡夢,又那麼剎風景地,窗外也響起了滴滴答答的聲音,下雨了。

屋門外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步聲停在了屋門前,然後響起一串鑰匙的金屬撞擊聲,接著便是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打開門的是拿著傘子、公事包還有蛋糕盒的澤運哥,一場雨讓他看起來很狼狽。

「哥,怎麼這麼早回來了?」

「下午沒有課。」他的意思是,他特地提早回來了。

「哥。」沒能得到回應是預期之內的,他自顧自地處理著手裡的東西。我就跟著他的身後,跟著他在房子裡走來走去。

「哥,我要抱抱。」他還是無動於衷,我一聲又一聲左耳入右耳出,「哥不來抱我,我就來抱哥了。」他換了一身單薄的家居服,家裡開著暖氣讓他即使穿得單薄也未至於著涼,我從後抱住了他,也許是因為感冒的關係,他的體溫比平時還要溫熱,隔著兩層衣服也要熱到我的身體。

「哥你有沒有吃藥?」懷裡的人只是輕輕哼了一聲,然後又掙脫開我的擁抱,逕自走去餐桌那邊坐著,「……蛋糕。」他緩緩地打開了蛋糕盒子,拿出了裡面的草莓蛋糕,往蛋糕上插了幾枝蠟燭,並用打火機燃點了幾道火光。我坐到了他的對面,看著他雙手拍著不怎麼對的拍子,嘴上唱著輕飄飄帶弱氣的生日歌,就連人也像要歪歪斜斜。

「生日快樂。」在他唱完生日歌後,我便吹熄蛋糕上的蠟燭,閉眼合上了雙手,許下這一年的生日願望——永遠永遠與哥在一起。天啊,你會聽到我的願望嗎?一定一定要實現它啊。

他雙手托著頭看著我吃蛋糕,但他的眼皮累得幾乎要跌下來。我只是吃了幾口蛋糕,便把蛋糕收回盒子裡,並把它放進冰箱,「等哥你痊癒了我們再一起吃。」

我背著他,把他放到我們的床上,他又像是耍小孩脾氣下了床,走到書桌上,翻找著什麼,「先休息吧。」他偏執地推開了我要阻止他的手,然後把幾張五線譜塞進我的懷裡,「找天……給你唱。」話落他便搖晃著虛弱的身體爬上床躺著。

樂譜上是一個個用鉛筆畫著的豆點音符,上面還有配上的歌詞,彷彿一下子明白了他怎麼最近總是彈著不成調的樂曲,那不過是未完成的禮物。

我拿著樂譜,也鑽進被子裡坐著,讓他的腦袋靠著我的大腿上,「哥,謝謝你。」他就像是小貓一樣趴在我的腿上,好可愛。

我跟著五線譜上一個個豆點哼著曲子,那是個美麗的旋律。

You're my light.

「哥。」

「哥。」

「嗯?」

「哥。」

他換了換姿勢,我們更加貼近。

「哥,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面,我們在玩捉迷藏,我是捉,但我一倒數完,哥像是消失了,我怎麼都找不到你。」

他用指頭輕輕勾住了我的衣角,像在說,我怎麼會消失離開你呢?對,哥怎麼會消失不見呢,我們約好了永遠在一起的呢。

-

到了我上班的時間,哥還是窩在我的大腿上迷迷糊糊地睡著。在他還沒睡著的時候,我問了他要不要我請假留下來陪他,他卻推了推我,用那帶著鼻音的聲音說,「上班去……不用擔心。」

於是,我悄悄地離開了床,掖好了被子,在他額角留下了親吻才離開上班去。

我撑著傘子,雨還是下個不停,點點滴滴都敲在雨傘上。到達了駐唱的餐廳,只要踏上了小舞台,就能把整個餐廳、所有客人都收進眼裡。今天好像特別多情侶,都是成雙成對的。

唱了幾首情歌,歌到中後段時,褲袋裡的手機一直在震動著。還好快要唱完這首歌,一唱完就背過身拿出褲袋裡還在震的手機,螢幕上的來電顯示是該在家裡睡得昏昏沉沉的哥。

「宰煥……」

「哥我在工作,一會兒再……」在樂手胡說幾句幫忙撑場的空檔,我只是想要說幾句就掛線,但是愈想愈不對勁,哥不是特別喜歡通電話,只有在重要時刻才打電話,甚至他的聲音從電話聽來特別的糟糕,一貫的柔軟帶著沙啞的哭腔。

對,他生病了。

「哥,我馬上回去。」

掛線後馬上跟樂手們溝通交代一下,然後便跳下台趕著回家裡。在馬路旁招了計程車,跳上停在面前的車子便馬上讓司機出發。窗子外是像走馬燈一樣快速掠過的景色,心裡的焦急讓我不自覺又犯了咬指甲的壞習慣,暗罵著自己是全世界最笨的大笨蛋。

車子停在了公寓前的馬路,下車後顧不上還在下著大雨便冒著雨衝進公寓裡,然後趕快回到我和哥的家。

他就蜷縮在沙發上,腦袋旁邊放著他的手機,他的臉上掛著淚痕,大概是睡醒以後發現我不在身邊卻又很想念。脫下淋了雨的大衣,把他抱在懷裡好好呵護一返,「哥,我回來了。」

我怎麼會忘了,哥在生病的時候,愛黏人、愛撒嬌、愛哭哭,是多麼的多愁善感。

-

宰煥啊……快點醒來……求求你……

這道聲音的主人我是清楚不過的,這細軟的聲音還能是誰。但怎麼這聽來卻傷感得很?

你醒來以後,我們不要再吵架了,我們和好吧……求你……

哥,我們不是好好的沒有吵架嗎?哥?

-

轟隆——

雨還是下個不停,下了一整天到踏入第二天凌晨,還有愈下愈大的趨勢。漸漸的清醒過來,我也許是被打雷聲吵醒又或是被哥弄醒的。

他蜷縮成一團,窩在我的懷裡輕輕顫著,手還捏住我的衣服。跟他峻冷的外表不同,他內裡還像個小孩子一樣,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害怕打雷。也許是生病的關係,好像比平日更要害怕。

我一下下地撫著他的背,「我在,不用怕。」

-

這樣想起來,我們錯失的或是我選擇錯的比想像中還要多得很。

我奇怪著。

怎麼突然間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又突然找不著哥你了,不是說了不會消失的嗎?

哥?

-

白色,統統都是白色的,病床、病人服、牆壁……鄭澤運已經習慣了這些白色,感覺就連自己的心也要染成白色。

病床上是還昏迷著的李宰煥,只有旁邊的機械螢幕裡跳彈著的線告知床上的人還活著。他還是無法適應平時吵吵鬧鬧的李宰煥現在一聲不發就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也不想要適應。

李宰煥在回家路上,他坐的計程車發生了交通意外,於是他就躺在病床上昏迷了好幾天。就在他撞車的前一晚,他跟鄭澤運吵架了。

還趕不及和好。

鄭澤運胡亂地用手抹了臉一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的關係開始變得不堪一擊?從某天起落下了慣常的早安吻、那一聲又一聲的哥,對說的人和聽的人來說變得厭倦和缺少了一份期待、練習對方生日時特別準備的自作曲時,對方大力地拍在鋼琴琴鍵上發出的噪音、生病時特別想念對方而打電話過去卻只有一句「我要工作了」便匆匆掛線、在打雷時再沒有抱擁和撫慰,只有背對背的獨自面對……

別人說,七年之癢,所有戀愛的感覺都蒸發掉,只剩下最平淡的情感。就那樣漸行漸遠,遠到鄭澤運都以為自己已經不再那麼需要李宰煥,然後在未來裡他將會不再需要李宰煥在自己身邊,他們將會以分手結束這段可有可無的關係。

但那麼突如其來的一場車禍。

好像一切又不同了,他又改變了想法,原來他還是需要李宰煥,還是很需要很需要。

如果,如果李宰煥醒來的話,鄭澤運告訴自己,一定一定要和好,告訴李宰煥,他很後悔他們因為一些芝麻小事而鬧翻,告訴李宰煥,他還很需要他,然後回到好久以前剛開始這段關係時。

他握住了李宰煥沒力氣的手,想著想著,不自覺又哭了起來,這幾天以來都一直斷斷續續下著雨,外面滴滴答答打在窗上的雨點弄得心情更是低落。

要是李宰煥就這樣睡著睡著就死了,再也不會醒過來,那怎麼辦?想到這裡,鄭澤運又哭得更狠,比李宰煥把他從家裡帶走到另一個城市開始新生活的那個時候,哭得更兇。要是李宰煥這時醒著的話會給自己抹掉眼淚吧,但鄭澤運現在不敢肯定,暗地裡的否定讓他更是傷感。

還不想分手。還不想分開。

-

「哥。」

「怎麼哭了?」

「我們以後不吵架,以後不分開。」

-

啊啊,我都忘記了哥在面對分離時都比生病時更要多情、更要脆弱,他比我更加更加討厭分別,所以我們不會分離,會一直一直走下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哥才不會像夢境那樣消失不見。

我抱緊了懷裡睡著的哥,我捂住了他的雙耳,把那些嚇人的雷聲從他的睡夢中分隔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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