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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O//豆運 養貓的男人(3)

只能說金元植是個很盡責的主管,順帶迫著鄭澤運盡了年資最長員工的責任。

近幾年的財務狀況,金主管都要了解一遍,不明白的地方他都問鄭澤運,於是鄭澤運都不敢離開辦公室,是金元植的個人辦公室,即使是過了下班時間。

他坐在書桌的另一邊,面前的金元植正低頭細看昔日的文件。大概是為了方便,他挽起了襯衫衣袖至手肘,手上的青筋微微起伏,訴說著男人有多認真。他時而在另一張紙上記下重點,筆頭在紙上劃下清晰而用力的痕跡,每一個寫出來的字都暗暗帶著他的個人風格。

鄭澤運抿起了嘴,現在他滿腦子在想的是李鴻賓是不是下班了,是不是去了咖啡店等自己。他悄悄趁金元植埋頭苦幹,拿出手機,在桌子底下給李鴻賓發短信,「看來今天也要加班,不用等我回家。」

「在偷偷用電話嗎?」金元植的低沉聲音突然響起,都讓鄭澤運嚇一跳,他馬上翻轉了手機,屏幕對著大腿,有點心虛,「不、不是。」

鄭澤運雖然是有點兒臉癱,但是要是細膩的話也能捉到他的微細情緒,像是現在的慌張,「下班後約了女朋友嗎?」金元植繼續若無其事低頭寫字,只是這個直接的問題讓鄭澤運更慌,「……沒有。」

「沒有女朋友還是沒有約會?」這似是雞蛋裡挑骨頭,更似是要剝了鄭澤運的皮,他握緊了拳頭,「……兩樣都沒有。」金元植抬眼並挑挑眉,他眼裡只看到單身人士的悲痛,但全然沒發覺背後是說謊的內疚與不安。

自己是個混蛋。每一次要承認自己沒有女朋友都會有這種心態冒出來,自己就似是精神出軌一樣,背著李鴻賓說謊,把罪惡感愈滾愈大。

「那麼要加班嗎?」答案是無容置疑的,大概對方是新上司,在未摸清他的底前,鄭澤運都不太敢忤逆金元植,他只好又為加班而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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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份投入於工作之中,金元植都沒意識到身後窗外天色的轉變,現在完成了工作,天都變黑了。他站起來,面對著透著窗外景色的落地玻璃,他們身處的辦公室位於高層,附近沒幾棟高樓大廈,一望無際。現在已經是十一點了,附近一帶都是商業大廈,沒幾戶還亮著燈,在寥寥的燈光裡,還有跟他們一樣在努力工作的打工仔,照亮著這個城市。

玻璃上輕輕映出坐著的鄭澤運,淡淡地反射出他的疲倦。現在思緒剛放鬆下來,自己僵硬的肩頸悄然滲出酸痛,也意識到自己牢住了鄭澤運好幾個小時了。

「走吧,我開車送你回家。」

鄭澤運跟在金元植身後走到停車場,他拉上了裝在嘴巴的拉鏈,就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不知怎的,也許是跟不太熟的人一起,就連四周的空氣也變得稀薄,憋得他一臉漲紅。

金元植的車子是踏實的全黑,與車主一起便隱隱約約透出一種成功人士的味道。金元植在外國唸書、現在是主管、有車有樓,還是在這個年紀,這種人生贏家惹多少人羨慕他,鄭澤運也是其中一個。在羨慕的同時,也代表了兩者之間的距離,天淵之別。

男人為他打開了副駕的車門,他坐上了副駕座,男人便替他關好門,繞了半圈在另一邊上車坐上了駕駛座。啟動了引擎,車子便有一份整裝待發的衝勁。鄭澤運下意識地握緊了公事包的把手,直到金元植提醒他才發現自己沒扣上安全帶,便急急忙忙地扣上安全帶。

慢慢駛離停車場,車子沐浴在夜色與昏黃街燈之下,在公路上奔駛,穿梭在這個不夜城裡。

車子是個密封的箱子,緊閉的車門、緊閉的車窗、緊閉的氛圍,把安靜、壓抑鎖在裡頭。車頭的後視鏡裡剛好能俯視鄭澤運,他輕輕抿起了唇在憋著什麼,那樣的抑塞就似是他一雙眼睫毛投在眼底下的陰影一樣灰。金元植一手控制著方向盤,一手拉開了扣在脖子上的領帶並解開了襯衫的頸頭鈕,然後按了一下播放器,馬上就有音樂流淌出來。

「你可以不用這麼拘緊。」滿意地看到鏡子裡的鄭澤運點了頭,但數分鐘過去,他還是沒有要放過公事包把手的意思。

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剛進到茶水間,裡面本來在聊天的兩三個員工馬上便噤聲不語,主管和員工之間的線太過清晰,金元植沒有刻意畫上這條線,但他的下屬很自然就在他們之間畫上了線,把他們分割開來。他不太希望是這樣,一是跨過那條線,二是抹去那條線。

「現在已經下班了,我希望能在非工作時間,我和你能是朋友。」

如果是工作或是混在人群之中的話,鄭澤運會被氣氛影響,而不會那麼緊張,但若是要與一個不太熟的人單獨相處,就似怕生的貓一樣,想要躲起來。鄭澤運自知這樣的缺陷,這挺讓他頭疼,「⋯⋯對不起⋯⋯我沒法輕易地與一個人交朋友。」

金元植以為自己那樣就之後,鄭澤運會對他少一點戒心,但相違背的是,鄭澤運抑壓上蒙了一層抱歉,而這不是金元植所希望的,「沒關係,你不用道歉。我們可以慢慢來。」

在某程度上,鄭澤運是個悶騷的男人,他亦有自知之明,所以每一次想起與李鴻賓相識這種事,他也沒法不流露出一種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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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澤運是學系上有名的學長。

以冷漠而有名。

他的性格是不討好的,最少在第一印象裡,每個人也會因為他那長期板起的臉而先入為主,而覺得他難以接近。的而且確,李鴻賓最初也覺得他身上有一道強大的氣場。

但沒什麼人討厭他,一是奉行外貌至上主義,二是他的身邊有一個過份討人喜愛的李宰煥,把鄭澤運的不討喜蓋了過去。

認識兩個比自己大一屆的學長不是件易事,但能與學長打好關係是件絕好的事,在大學裡許多事情都得靠關係。剛好李鴻賓讀的選修科跟鄭澤運和李宰煥的一樣,而課堂裡的分組活動正正印證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話。

李宰煥拉了李鴻賓進自己的小組,然後順理成章之後的課堂都是三個黏成一塊,下課後剛好三人也有空堂便會一起去午飯。

「我們澤運兒的雞肉好不好吃,讓本大爺我嚐嚐看吧。」李鴻賓印象裡的李宰煥無時無刻都嬉皮笑臉,感覺特別不正經。家裡他上面還有兩個哥哥,也許是家裡的老小,說話總帶著撒嬌的口音,但並不是刻意的噁心造作,而是有長不大的感覺。

李宰煥夾走了鄭澤運飯盤裡的雞肉,故意地在李鴻賓面前擺顯,「你看,我有澤運的雞塊。」鄭澤運雖然沒有說出口,但眼神瞬間變銳利,盯著李宰煥把自己的雞塊送進口裡津津有味地咀嚼著,然後便掃視著李宰煥的飯盤裡什麼可以搶回來。

「哎﹗澤運你不要吃我的啦,你自己不也有嗎?」李宰煥用筷子擋住了鄭澤運的搶奪攻擊,然後後者便會趁另一個空隙又試圖搶前者的食物,這大概是沒完沒了的搶奪戰,李鴻賓乖巧地吃著自己的午飯,看兩個學長跟三歲小孩一樣打鬧著。

鄭澤運並沒有傳聞裡那麼難相處,要是比喻的話,他是一雙貓,一開始還未熟絡便會以為是隻難搞的貓咪,若是相處下來,悉日戒心重得很的貓咪也會在面前躺下來,展露出牠的肚皮,提著一雙爪子撒嬌。

他不過是隻既高冷又可愛的貓咪。

只要李鴻賓願意走近,那麼鄭澤運便會願意為他開一扇窗、造一道門,那都是專屬李鴻賓的。然後李鴻賓走了進去,抱住了裡面的鄭澤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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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慧娜有男朋友,這個消息對部門的單身男同事來說是個極壞的消息,好不容易部門來了個養眼的女同事,結果她卻已經有男朋友了,這都讓一眾男士心都碎了。他們差不多都三十歲了,那些二十初頭的女生似是嬌嫰的小羊,柔軟而可口,哪個不想有個年輕貌美的女朋友。

李鴻賓可不怎麼在意,他可是部門裡數一數二的「妻奴」,一說到他的「女朋友」都要雙眼發亮。同事們都好奇極他的「女朋友」是什麼樣子的,李鴻賓總是為「她」戴上了厚厚的面紗,保持神祕感的同時,也在吊著同事們的胃口。

他一邊托著腮幫子,一邊用滑鼠滾動著網頁頁面,一張張照片佈滿了網頁,每張照片底下也有一小段文字簡介。

每個星期最期待的是周末,這代表他和鄭澤運都休假,可以到處去玩。不過鄭澤運每次也不怎麼願意外出,總是抱著大派賴在沙發上看電視,就連打呵欠的模樣也跟大派的一模一樣,然後不知怎的又跟大派一起睡著了。

貓是種嗜睡的動物。

他還是關了那個標題是「十大情侶好去處」的網頁,點開了一個美食家的網誌,比起拉鄭澤運去什麼離島、山、海灘,倒不如帶他去吃點好的。

要是把香甜的牛奶放在大派面前,他會使勁地抽抽鼻子,把瀰漫在空氣的那份甜美收進鼻腔,然後轉化成食欲,貓咪舔了舔嘴巴,便伸出舌頭,一點一點喝著那盤牛奶。鄭澤運也不例外,一聽到食物的名字,他的大腦都能把名字轉化成虛擬的香氣,然後就乖乖地去房間裡換衣服。

要不吃薄餅,上次鄭澤運知道自己部門吃了外賣薄餅,回家後唸了幾句,帶著羨慕的目光。

表面烤得金黃,金黃似的芝士包裹著五顏六色的配料,色彩繽紛的模樣惹人食慾大增,更邪惡的是博主特意拍下薄餅分開時拉成絲的芝士欲斷不斷的纏綿時刻,這情照滿是愛意也萬惡得讓人唾涎不斷。

「前輩,這是主管讓我順道給你的文件,她說做得不錯喔。」朴慧娜把文件放在李鴻賓的書桌上,該是剛才主管關心一下她的適應程度吧。李鴻賓微笑著道謝,以為她把文件放下就會離開,便繼續用電腦搜著那間薄餅店的食評。

「前輩,這間店的薄餅真的挺不錯喔。」

「真的嗎?」

「我跟男朋友有去過,他也說不錯。」也許是回想起與男友的點滴,她展露著溢滿愛意的笑顏,李鴻賓還不知自己已惹一眾男同事妒忌、成為眾矢之的,即使兩人都各自有另一半。

「前輩是想要跟女友約會吧,前輩的女友真幸福。」男人微哂,已能想像到鄭澤運手拿著一塊薄餅,牙齒咬開薄餅的瞬間便是拉絲的開始,他有點狼狽地一口一口向前吃掉拉出的芝士,直到芝士被拉到十分細長、斷開,他才緩緩地咀嚼著,在咀嚼的過程裡,他慢慢瞪大了眼,當他吞下口裡的食物,挑皮的小舌舔去依附在唇上的一層油光,然後點點頭,又繼續吃下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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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平日還是假日,鄭澤運每天都要喝四杯咖啡。在咖啡狂熱者的家裡,有一部咖啡機是絕不意外的。咖啡機裡經過加熱的水會漸漸導入裝有咖啡粉的漏斗型濾器,咖啡粉為熱水染上楬色,咖啡徐徐流入底下的玻璃壺,上升的熱氣在壺內蒙上一層薄霧,直到再沒有咖啡從濾器流出,就算是沖好了一壺咖啡。

即使是睡到下午,鄭澤運還是覺得不夠,縱使精神是充滿電了,但仍有睡覺的懶意殘留在身體內。被李鴻賓硬拉出來的他趴在飯桌上,一手讓腦袋枕著,半闔著眼,指尖輕掃著同是趴在飯桌上的大派的腦袋。

李鴻賓倒了兩杯咖啡,把兩杯咖啡放在飯桌上,並坐到鄭澤運的對面。咖啡的香氣很快便薰染了包圍著二人的空氣,這是對鄭澤運來說極好利誘,他緩緩地爬起身,食指勾住了馬克杯的杯把,慢慢地勾到自己面前。似隻慵懶的貓一樣,低頭細細啜了咖啡一口,那不斷冒起的熱氣薰了他滿臉。

李鴻賓拿出了手機,給鄭澤運展示著之前找的薄餅店,「今天我們去吃薄餅吧,慧娜說這間的食物不錯。」

鄭澤運用手托著自己的腦袋,「怎麼最近常常提起那個女實習生,還親切地喊她的名字。」他瞇起了細長的眼,似狐狸般帶點狡猾,今天他穿了一件領口寬大的針織衫,露出了鎖骨一帶的肌膚,他的指尖來回撫著杯口邊緣,他的舉動可圈可點。

「你吃醋了嗎?」鄭澤運沒說話,又啜了一口咖啡。李鴻賓學著他單手托頭,直勾勾地盯著鄭澤運看,另一隻手指著面前的人,「你吃醋了。」這肯定句揭穿了鄭澤運隱藏的小心思,這惹他有點不爽,便要咬住李鴻賓指著自己的手指。他沒有用力,只是輕輕咬住,是不討厭的嬌蠻。

「人家說你幸福,你就別那麼小器。」鄭澤運狠下心加重力度,直到李鴻賓喊痛他也不打算饒過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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