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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 LEO//運受 禁室 番外二

-禁室 番外二-

房間裡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一個馬桶、一枚燈泡,或者這比鄭澤運之前住的房間還要簡陋。這不是一間普通的房間,房間沒有一道窗子,門從自己進入這裡以來就一直被鎖上的;只有一個約有一張臉大的正方形的洞,用來讓外面的人可以隨時窺探裡面人的生活,還有一個貼著地面的長方形洞,用來傳遞飯菜的。

這裡是牢房,單人牢房。

像自己這樣犯強姦、綁架、虐待…數之不盡的罪、十惡不赦的罪犯,都是關在單人牢房的,獨自關在幾乎密封的空間。把犯人關在密室裡,他們可以反思一下,反省一下自己做錯了什麼然後改過做人;把犯人關在密室裡,也可順道迫瘋他們,然後自殺、收屍,一了百了,這也是不錯的選項。

從積極的角度去想,關在單人牢房也不錯。最少不用去試圖融入囚犯的小圈子裡,也可以發發呆、想想事情。

那時的鄭澤運是不是也像現在的自己一樣?在我們沒有瘋狂做愛的時候,他是不是也像這樣在想著我們?

四十年前美國史丹佛大學有一個監獄實驗,一班自願者分別擔任持有權力的獄卒和一開始就處於卑下位置的囚犯。短短六日就終止了本來為期兩星期的實驗,六日內有人精神異常、有人受不住壓力退出、獄卒和囚犯之間人性的醜惡面被揭發…關在密室裡面,本來乖順的人也會變得瘋癲──

那麼鄭澤運有沒有瘋了?因為他們而瘋了?

李宰煥躺在床上。床上貼著牆壁放的,床不太高,向牆壁的反方向伸出手,稍稍移動手臂就能觸碰到灰色的水泥地,粗糙的質感。面向著灰白色的天花,身體一動也不動,偶爾只有指頭在動彈,撥弄著空氣。要是沒有留意到手指的動靜,可能會把人當成剛剛死去的人,剛剛才成為屍體,還沒有腐爛。

是不是沒有了那個玩笑,自己就不會在這裡、鄭澤運不會自殺、他們之間也不會弄成那樣糾纏不清的關係?

因為七年前自己的一句話:「要不我們綁架他吧」,所以我們才會有綁架鄭澤運的念頭。有很多犯罪都不過是由一話玩笑而引起,然後一言驚醒夢中人,最後就是實行。

是吧,要是當時放他走的話,根本不會弄成今天這個情況。

可是,後悔嗎?從不後悔。最少在他短短的人生裡,鄭澤運佔了好一大半;也得到了垂涎以久的鄭澤運…

有得到鄭澤運的心嗎?要是死前還沒有搞清這個問題,這會是個很大的遺憾吧。

在擁抱他的時候、在親吻他的時候、在佔有他的時候,他鄭澤運到底是什麼感覺的?有沒有半點心動?另一個單間的韓相赫心裡有千萬個問題想要問鄭澤運,只是對方不在身邊,該說鄭澤運這個人已經不存在在這個世上了。

在做那些事的時候,他是在想著我們的嗎?他是愛我們的嗎?他是愛我的嗎?

昔日他們做的事叫做愛。做愛,是不是做了就會愛?

在韓相赫上鄭澤運的時候,他是皺著眉頭的,眼睛都緊閉著,牙咬著下唇,令唇瓣泛白…那明明就是痛苦的表情,會愛自己嗎?

「赫…」鄭澤運在苦苦求著自己放過他,他搖著頭示意不要,空氣中有他的洗髮水的氣味在飄揚;他的眼淚滴在自己的手上,手背上一陣涼意;他的身體在顫抖,雙手抱著的空氣也像在戰慄一樣。

「赫…」他的聲音溫潤如水,韓相赫喜歡他用他自己那溫軟的聲音叫自己的名字。鄭澤運微笑著,淡淡的,毫不張揚。他站的位置逆光,只能看到他鼻子以下的臉。

兩把聲音重疊在一起,明明都是在叫自己的名字,但為何如此不同…他帶著痛苦的聲音漸漸放大,蓋過了其他聲音…

「不!」痛彻心扉的聲音,心裡有玻璃碎裂的聲音。韓相赫雙手抱著了頭,手指的關節都彎曲起來,「啊!!!!!」太陽穴在發痛,整個腦袋像是要爆炸了。腦海裡有關鄭澤運的影像都聚集在一起,互相交織。時而是鄭澤運溫暖的笑容,時而是鄭澤運痛疼的眼神,縱橫交錯,錯綜複雜。

「鄭澤運他死了。」

他是怎樣死的?是自殺還是他殺的?是我們殺死他的,是我們殺死了鄭澤運的。他們的手化成了鄭澤運上吊用的白布,捏住他的脖子,奪走了他的呼吸…

「是你殺死我的!是你殺死我的!是你殺死我的!」鄭澤運裸露著上身,白得幾乎透明的身體滿是一塊塊紫青、一條條的刀痕、一個個傷口,那些都是出自自己的雙手…他歇斯底里的用手勒住自己的脖子,耳邊是他無盡的嘶叫聲音。他的嗓子愈喊愈啞,不再是往日那把細軟的天使聲音,卻像從地獄而來的惡魔聲音。

脖子上的壓力在漸漸加重,即使自己再扭曲著臉,鄭澤運看到也不會心惜,這跟他們做愛時的前戲差不多,只是兩人的角色互換了。對啊,在自己這樣對他的時候,即使他在求饒,自己有聽入耳嗎?沒有,這是自己活該的。

幾乎要停止呼吸了──

頸上的壓迫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腰上的暖意。鄭澤運從後抱緊了自己,把臉埋在自己的後背,他的聲音悶悶的,「赫,能不能不要離開我?」

要我不離開你的話,這是不是代表你愛上我了?

韓相赫笑了,笑聲宛如銀鈴般清脆,就像鄭澤運所形容的韓相赫,是「純真」的。

走廊響著皮鞋踏在地面的聲音,一陣愈是爽朗卻愈顯詭異的笑聲傳入了獄卒的耳朵。跟著聲音走,到來了韓相赫的牢房門前,從那「狗洞」看裡面的人,囚犯正坐在床上瘋狂大笑。只是看了一眼,他又走了,心裡下了定論,又一個瘋子。

那不過是個玩笑,卻讓所有人都認真起來。車學淵冷笑了一聲,嘲笑著從前的他們,真是個威力大的玩笑。

然而最認真的是自己,計劃大部份內容都是自己提出的,其他人就只需要配合。明知那是個錯誤,但所有人都會去服從,只是因為他們不想讓鄭澤運走而已,當局者迷。

沒有了鄭澤運,他們會變成怎樣呢?躺在床上的車學淵沒法想像,雖然他們在過的是沒有鄭澤運的生活,雖然對答案都有準備。向天花伸出了手,面前浮現了鄭澤運說再見的身影,想要抓住卻抓到的只有空氣。

鄭澤運就在身邊,不過他深知,那是個虛擬的人。

把臉埋在雙手裡,呼吸著自己吐出的二氧化碳,有要窒息的感覺才把自己解放。一瞬間的窒息好像讓腦袋更清醒了。

如果能回到過去,他還是會做一樣的事,只要能把鄭澤運綁在身邊。

車學淵把電話跌在學校的馬桶裡,這是個故意的白痴行為。把手機弄壞,為的是之後的計劃。

體育老師讓車學淵和鄭澤運兩人去雜物房拿點東西,那是兩人的獨處時候。「澤運,後天晚上能出來一下嗎?有事情要找你。」鄭澤運只顧著找老師要他們拿的東西,沒空去看車學淵那表情,不然可能會發現到一點點不自在。只要拋下了一個問題,「什麼事情?」車學淵當然不會說,那是個巨大的「驚喜」。

最後鄭澤運還是答應了,因為車學淵沒有手機,所以就約在老地方,不見不散。

老地方──是車學淵和鄭澤運兒時常去的公園。因為是晚上,所以沒有小孩子在公園裡玩耍,只有鄭澤運一個男生坐在長椅上吹著風。這都是車學淵想像到的,到了約會時間,他還是坐在家裡看電視,沒有半點要赴約的意思。鄭澤運現在在等自己,因為說過不見不散,所以他也沒敢跑開,那麼…

「學淵,要喝點果汁嗎?」車學淵的媽媽把一杯果汁遞給車學淵,對上了他帶感謝的微笑,沒有半點端倪。

鄭澤運的確如車學淵所料的一樣,他呆在公園裡已經有半小時了。雙手插入褲袋裡,單薄的外套不足以抵擋涼風,咬著牙關,心裡想著忍過去就好了。

腦袋突然一記沖擊…

晚上十一點,鄭澤運該是被帶到附近的一所荒廢的學校裡吧。被指風水不好,所以那所舊學校自棄用以來也沒有作其他的用途,就只是一直被棄置。車學淵想了又想,他會不會害怕呢?他會不會餓呢?他會不會哭呢?煩躁的咬著姆指指甲,他會不會在埋怨自已沒有好好保護他呢?

不要緊,以後就會好好遵守那個承諾的了…他就在自己的「身邊」,沒有人能傷害他…

第二天上學就確定了鄭澤運是被自己這班「人」抓去了。鄭澤運的父母只是給他請了假,相信是不想把事情弄大,或者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放學之後,買了一大堆食物,去了那所學校看看他的鄭澤運。他的鄭澤運就被藏在二樓的醫療室,一推開門,就能看到他被五花大綁在木椅上,視線被黑布蒙蔽了,手腕與麻繩摩擦而擦破了皮、留下紅痕。一步步向他走近,不知他是否因感覺到有人向自己走來,綁著椅腳的雙腳才會發抖。

車學淵跪在他的腳邊,膝蓋落地的感覺不太好,但他仍堅持這個能仰視鄭澤運的姿勢,他在仰望著他一直守護的王。把蒙著鄭澤運的眼的布拿下來,一直處於黑暗的人一下子不適應衝入眼球的光而扭頭至另一邊。一秒過後才看向來人──車學淵。

鄭澤運的訝異表情,車學淵不是沒有預想過,可是現實跟想像又好像有極大差別。那不只是驚訝,而是受傷、質疑、畏懼此等負面情緒聚合在一起,像調色盤上的不同顏色混起來就成了一片黑色一樣。彷彿能聽到鄭澤運在質問自己、提出疑問:「你是我認識的車學淵嗎?」黑色,能把人吞噬的顏色,他,是突然怕了。

「你看,我給你帶來了很多食物…有你喜歡的餅乾、紫菜…啊,喝的也有,有咖啡也有果汁…」拉過了剛剛被自己放在一旁的購物袋,如數家珍地說著自己買來的食物。語速不斷在加快,試著讓自己的嘴巴變得忙碌,以沒有閒暇去顧及其他的事,怕是自己會收到鄭澤運不屑的眼神。

袋子裡的所有東西都數了一遍,車學淵沉默下來了,雙眼只敢定在鄭澤運的腳上,視線不敢再往上移。突然抓住了鄭澤運的褲管,「我什麼也給你做!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鄭澤運的雙眼變得細長,冷眼看著眼前人就像潑婦罵街,撕破了自己那張用作偽裝的嘴臉,露出了真實、猙獰的一面。這只是讓他覺得心寒,「我要自由。」

「不行,只有這個不行。」雙手捧著了鄭澤運的臉,細細的看著他那帶冷意的臉,幾乎要冷到進心裡了。「我什麼也聽你的,你就不要離開我…」像個乞丐丟掉自尊乞討,嘴上不停重複著說話,沒有留給對方一個空子。

不要離開我…鄭澤運最後留給他們的眼神,不謀而合的卑微。車學淵把自己的指甲咬壞了,七年間的轉變啊…

把鄭澤運從一個對自己心灰意冷的人,改變成為一個沒了自己活不了的人。那不只是友情或愛情,而是絆。

久未修剪指甲,指甲敲在桌上發出聲響。李鴻賓手拿著筆,還沒想好要在紙上寫什麼。這是他的遺書,紙上記錄著他死後想要對在他的世界上的其他人說的話,可他卻一隻字也擠不出來。

還能有話要說嗎?他的世界被鄭澤運毀滅了,那個只有鄭澤運存在的世界,沒了他,什麼都不是。

最想要跟他說話的人已經不在了,自己也沒有能力去再跟他說一句──對不起。

鄭澤運失蹤,一連串麻煩接腫而至,警察問話、演著只屬於五人的劇本、照顧鄭澤運,這都要讓人瘋了。

還好,經過一個月的調查,調查不了了之地停步了,就以一句「警方會找到你的兒子,相信我們好了」塞住了鄭澤運父母的嘴巴。聽說調查組的人又接了一宗新的案件,比鄭澤運的失蹤更是嚴重,規模更大,所以調查組的重心都全放到那新案件上,所以李鴻賓五人就逃過了警方的質疑、逍遙法外。

高中畢業,所有人的早上都去大學上課,晚上去做兼職,去看鄭澤運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他們必需要盡快賺錢,到外面租一個地方,安置他們的鄭澤運,不管是怕他被人發現還是放鄭澤運一人在那不放心,也得盡快找到個地方,把他們的王藏在裡面。

只要熬過去就好了,等找到地方就不用再這樣的了。

凌晨,剛下班的李鴻賓馬上跑到工作單位對面的便利店,幾乎是把食物掃入籃裡,兩手拎著塞滿了的袋子又跑去坐車到舊學校那兒。

下車後一路跑來,手接觸到金屬把手,一下子抽去了把手上的涼意。推開門,裡面一陣寒意,不是身體上的寒,而是心理上的寒。在床上坐著的是鄭澤運,他一直低著頭,讓人只看到他的髮旋。定在地板上的鐵鏈還是一團的狀態,也許被腳鐐困著腳步的人沒有大移動過。

對李鴻賓的到來,鄭澤運沒有絲毫反應,他們就像是不同世界的人,對對方的世界所發生的事一概不知。鄭澤運一直對他們都是不瞅不睬的,很少給予他們反應。誰叫他們做出了那樣的事來,這都是活該的。李鴻賓坐到了鄭澤運的旁邊,靜靜的看著他的側顏。

不要緊,他還在自己伸手就能觸及的地方。

一開始,就像飼養寵物一樣,就只是照顧著他的飲食、衛生,會進展成肉體關係都是意外。

半年之後,他們湊錢租了一間小公寓,把鄭澤運鎖在一個小房間,其他人則在客廳地板睡。當然,所有兼職照舊,他們想要養好他們的王。

酒,是辛辣的,這是李鴻賓初嚐酒精的第一感覺。鬼使神差地買了酒,回去公寓的途中就一直喝著。酒精流過食道,灼傷著每個經過的位置,滑到胃部,酒精揮發,泛起一陣溫熱。其實酒一點也不好喝,又苦又辣,他還是一直灌著,任酒精在身體放火。因為,酒,是醉人的,這是他的第二感覺。

雙腳支撐著身體,每一步也像是踩在棉花上柔軟,現在的平路不是平路。眼前的影像在分裂,一個、兩個、三個,在誤導著這個醉客。索性閉上了眼,反正這條路在腦海裡回播過太多次,即使只有潛意識也能幫助他回去。

推開了門,客廳裡沒有人,應該現在這裡就只有鄭澤運一人。踏著蹣跚的腳步,進入到鄭澤運的牢籠。他們的王正靠著牆坐,如往常一樣沒有理會來人。每一次也是這樣,無論自己在討好還是生氣,抑或是擺出其他情緒,每一次鄭澤運也是這樣。李鴻賓莫名覺得窩火,酒精在慫恿著內心的惡魔,一下子把人從地板上扯上來,納入懷裡,無視他的推搪,咬上他的嘴唇。

用不著一直這樣吧,我不過是喜歡你而已,有錯嗎?

把人壓在床上做愛,雙方都是第一次,生澀的痛疼也許能轉化成愉悅,但絕對掩蓋不了那份憤怒和死心。鄭澤運那看齷齪之物的眼神,李鴻賓沒法忘記,那像在自己那被慾火折磨的身體上澆油,讓那火焰燒得更加猛烈。

「對!我就是髒!我就是怪物!誰讓我李鴻賓他媽的喜歡你!」

肯定是酒精作祟,所以才能看到鄭澤運眼裡有破碎的眼淚。一滴滴水珠從天而降,細小卻足以在海面上泛起一陣巨大的漣漪,威力幾乎要震碎世界的邊界。

「我是真的好喜歡你。」

李鴻賓第二天是被李宰煥從鄭澤運的房間裡揪出來的。四人的責備眼神像炸彈一樣投擲在身上,這讓他想起了以前中國的批鬥大會,當然自己沒那時的「主角」那麼悲慘。

李鴻賓沒有說其他,就直接承認了昨晚的事。四人的表情嚴肅,這也許是個趕走情敵的好機會,可是他們沒有這樣做。

做愛,這樣的事,有了李鴻賓作開頭,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所以當李鴻賓看到鄭澤運在韓相赫膝下承歡,沒有意外。

只是感到抱歉。

不會說如果沒有當初那瓶酒,就不會讓鄭澤運成為他們的「玩具」這樣的話;但是現在會抱著極大抱歉的人不會是李鴻賓自己,也許會是其他人。無論如何,做了就是做了,不是別的人,而是自己,所以這種責任推不了。

紙上只有抱歉二字,白紙黑字,怎看也是單調,也沒有飽滿的感覺。還是把紙摺起來,放入信封。沒有絲毫猶豫,在信封上寫了鄭澤運家的地址,寫了鄭澤運的名字。

最後還是執意的這樣做。

「想當年」,這該是上了年紀的人才會有的回想。可是金元植實在是無聊透頂,又或是深知現在不再回想還等何時?等自己被槍斃前的十分鐘?不夠,怎樣也不夠讓他去回想他和鄭澤運的種種過去。

偷嚐禁果,李鴻賓作了個不良的起頭作用,韓相赫、車學淵相繼仿效,金元植只是覺得自己不能錯失得到禁果的機會,自己還是抵擋不了鄭澤運的誘惑,推開了那道門。

佔有鄭澤運,那是不可言喻的歡愉。只是鄭澤運不會好好配合,這讓人不能好好享受。「不、不要…混蛋…」鄭澤運咬著了金元植的手臂,牙齒快要咬破他的皮膚,陷入皮肉。不是想要轉移自己痛楚的情欲舉動,而是想要表達自己不滿的反抗。

不久沒有看過鄭澤運有如此大的反應,不過一來就是這樣惹人「討厭」的反應,不多不少也會讓金元植生氣。一把扯住他的頭髮,指間的柔軟觸感讓人留戀。鄭澤運因痛楚而放開了嘴巴,金元植眼中的他此時就像被惹毛了的小貓。沒有把他的憤怒放在眼裡,一拳打在鄭澤運的臉上。那本是自己從不敢做的事,想也不敢想,怕是傷了自己在對方心裡的形象。現在做了只覺不可思議,但這種感覺很快又被憤怒蓋過去。

「都髒透了,還裝什麼?」

動作變得粗魯,嘴上都在罵他的骯髒。

嘖,髒死了,都是李鴻賓把他們的王弄髒的。

他是生氣的。那樣美味的身體,第一個擁抱他的人不是自己。

為什麼自己就不是第一個?憑什麼會是李鴻賓?明明他喜歡鄭澤運的程度不比李鴻賓的少一分一毫。憑什麼?是因為自己太禮讓?不管了,反正從現在起,會粗暴起來的了。

這本就不是他的錯,所有人卻在不斷地報復他。把所有對自己的怨恨轉嫁到鄭澤運身上,加深著那道不可能癒合的傷痕。血在不停地流淌,鮮血淋漓。

抗拒的聲音還在迴響,撞著金元植的耳膜,只覺得可恨得煩心,想要塞上那張嘴巴。

那本是純潔無垢的聲音也變得骯髒噁心,現在卻在埋怨那樣的聲音不動聽,愚蠢的行為。是他們自己把他們的王指染的,誰也怪不得。

身體浸淫在暴力與肉慾之中,種下它的種子,胴體上開出一朵朵妖治的鮮花,結出嬌豔欲滴的虛無果實,引誘人去採摘、毀壞。指尖游走在身體上,找不著那不存在的果實。有股想要撕開身體的衝動,摘取結在體內的果實,又或許自身就是最美的果,想要吞食其果肉、汁液,合而為一。

好想佔有。

人類本就是自相矛盾的生物。

說著討厭卻又愛不釋手;想要獨享卻在分享。

金元植笑了,皮笑肉不笑,空氣冷得像要凍結他自身以外的事物。過去還是現在,還是這樣的冷笑,嘲笑著自己。

半空的指頭停止了動彈,李宰煥成為了活著的屍體。呼吸不了。空氣間的雜質太多,灰塵堵塞了氣管,那樣的思念太沉重,快要讓人窒息了。沒有新鮮空間激活肺部,心口被大石壓住,喘不過氣。

只能望鄭澤運能從天而降,像神仙一樣。用他那白水袖,拂過受苦的身體,救救患了思念之病而垂死的自己。

如果能再重新開始,還是會說那樣的開玩笑,然後綁架、囚禁,再一次讓他的世界崩塌。

鄭澤運的絕望眼神,在腦海裡迴盪。彷彿就聽到建築物倒塌的聲音,人們的慘叫,繼而是「人間」浩劫結束後的寂靜「餘韻」。而李宰煥的到來,則像是把這個世界的主人從那片廢墟之中扯出來,再扇了他一巴掌,讓他從打擊中清醒過來,殘酷地讓他面對一堆碎片。

李宰煥是五人之中最後一個。

那時鄭澤運坐在床上,床上還有一個裝牛奶的玻璃瓶,那是他的早餐。李宰煥爬上了他的床,身體湊近,陷入個人情亂中,掃跌了玻璃瓶。玻璃受不了那突然的衝突,衝力超乎了它的界線,打破了──

打破迷亂的聲音。

看向那粉身碎骨的殘骸,就像意外跳樓的死者,骨頭碎裂,尖銳的斷裂位刺穿了器官,無論是體內還是身外也是血肉模糊,過於粉碎的身體像在指責無意殺人的兇手。嘗試不把這小意外放在眼內,回頭看向鄭澤運,他的眼裡是不規則的碎片,碎片反映出來的是支離破碎的自己。

心虛的抱緊了鄭澤運,親吻著他的眼睛,期望下一瞬間它就會癒合。沒敢去看他的眼睛,怕是一碰就會被碎片劃到手,流血。

他的所有希望都碎了。

接下來的日子,鄭澤運成為了洋娃娃,精緻而漂亮,乖巧而安靜。然而有一點美中不足的是眸子裡的碎片,那是用強力膠水也黏不好的碎片。

既然怎樣也回不到過去,那麼就掃開碎片,重新做一個玻璃瓶。

鄭澤運以只屬於五人的鄭澤運重生。

那像是洗腦一樣,不斷重覆,像是單曲循環的執著,一記鞭子一顆糖果,青梅間竹、交錯重疊。一場粗暴的歡愛後是片刻甜蜜溫存,兩者的對比愈是鮮明,他的身體就記得愈牢固,像牢獄一樣。

只有乖孩子才會有獎勵喔。

我們是愛你的。

而你也愛我。

把這樣的想法像灌酒一樣灌到他的腦海裡,把那一片海醉成酒。揮發,麻醉著身體每個角落……

「啊…啊…嗯哈…宰、宰煥…」當鄭澤運會在歡愛之中叫著自己的名字,李宰煥就知道這個鄭澤運是屬於他們的鄭澤運。

但是他真的如他們所輸入的信息一樣,鄭澤運愛著他們嗎?

韓相赫被叫出去了,說是有人找他。進入了探訪室,面對著透明玻璃坐著。僅一塊玻璃,就隔開了黑白地帶,污點和清白沒有交接。自己對面的是辛允澈,他記得他,那個總跟著李大元尾的那個警察。

辛允澈一直拿著電話聽筒,見對方一直沒有「接聽」自己的電話,就用手指指向他那邊的電話,意示他快點接起來。

把聽筒接起來,耳朵接觸到塑膠的一下覺得有點涼涼的。「喂?」對方的聲音直達自己的耳朵,有點突兀。點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這次到來只是為了一件事。」辛允澈用肩膀夾住了聽筒,從包裡拿出了一張相片,展示在韓相赫面前。韓相赫記得這張照片,那是高中時的六人合照,一直都是金元植存留著照片,只是在那時候給了鄭澤運。

把相片翻把背面,相紙上寫著「6=1」,雖然僅是三個字元,也不是文字,從那字跡不能看出些什麼,但韓相赫感覺是鄭澤運寫的,除了他就沒有別人。

就那麼突然就哭了,豆大的淚水順著輪廓的流,滑入衣服,消失。他手捂著嘴巴,擋不住那嗚嗚的泣聲,其中還夾雜有他的笑聲。辛允澈頓時想到了那些孕婦的老公,經過幾小時的焦急等待,孩子呱呱墜地就喜極而泣、哭笑不得。當然,生子是件喜事,但韓相赫這件事絕不是喜事。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有答案了。

耳邊是他陰柔的聲音,他低吟著愛語,他的氣息像風一樣拂過耳背…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來得真實。

金元植實在是不明白李大元為何來找自己,每次看到這個人也覺得煩心。還是不能反抗的乖乖坐下,對方的劉海擋住了眼,看不透他的表情,這更讓人煩心。

李大元給他說著鄭澤運的死,這跟金元植從別的人口中聽的話差不多。他沒怎麼聽,就只是拿著聽筒裝裝樣子。現在李大元給他的感覺不是警察那種正義、威風凜凜,卻是罪人在教堂向神父懺悔的感覺。

「知道澤運為什麼會死嗎?」

「因為他沒有我們活不了。」

那個鄭澤運到底愛不愛自己的問題,早已有了答案。

END

後記

這次真的是完結了

不會寫關於鄭澤運的番外 這就靠你們自己想像吧

也許還是不足 也許還是有缺失

但是停在這裡了

禁室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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