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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O//豆運 養貓的男人(8)

穿梭在幾乎要入睡的城市裡,不滅的燈光就似是星星,像是他們在星空裡穿越。馬路上空盪盪的,但偶爾還是會有一、兩輛車子趕著回家的路,在馬路上奔馳的感覺霸道得似是擁有了整條馬路,唯我獨尊的霸道。

汽車上的時速表裡的指針一直在中間位置左右搖擺著,更多時候都是偏右的,這時速已比許多交通工具的要快。鄭澤運一手捏住安全帶,車頭的後視鏡裡的金元植嘴角勾起了弧度。

不知金元植開車時有否理會超速的問題,鄭澤運也不想理會,但即使車子的速度超過鄭澤運的習慣,感覺還是偏安穩的,就似是喇叭裡傳出的柔和音樂。

金元植掌控著方向盤,不時瞄一眼後視鏡裡的鄭澤運,「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喜歡去兜風。」他搖下了車窗,僅是一點點的縫隙,挑皮的風馬上擠進縫裡清洗著車裡的空氣。髮絲因為風的撩披而輕輕擺動,心情好得讓他禁不住跟著音樂哼出旋律,然後很快,他哼出的音符就像埋沒在風裡面。

鄭澤運小心翼翼地靠近著車窗,睜著眼睛就似是充滿好奇心的貓咪。逆風而行,還有單憑數字就讓人興奮的車速,讓車子似是被風包圍著,光是很窄的一條縫,也足夠讓他感受到處身風裡的感覺。風很快便吹亂了他的髮型,但他並不討厭,甚至有點舒服。風很溫柔,總是輕輕撫過他的臉龐。劃破風時都似是有聲音的,似是風對他的輕聲呼叫,溫柔地叫著他的名字。

「澤運。」

被叫的人有點恍神,金元植再喊一次鄭澤運才回過神來,收拾好自己的慌張才意識到金元植又在喊自己的名字。不知是喝過洋水還是怎樣,金元植不太著重稱謂,鄭澤運糾正他有幾次了,都不知對方是故意還是真聽不進腦袋,還是把傳統稱謂拋諸腦後。

不同於金元植那道低沉的聲音,李鴻賓的聲音霍然闖進了腦袋,「澤運。」他呼喊自己名字的聲音在耳邊徘徊,甚至還想起他笑起來的酒窩。

因為父母的事,弄得鄭澤運心情糟透了,就連看到李鴻賓的一瞬間也會想起當天的情況,又或是出於自己的愧疚,然後,已有好幾天沒能好好就上話,即使對方主動打開話匣。

突然好想念李鴻賓。

他何況又不是擁有一樣的感覺,被親人離棄、鄙視的悲哀,他比自己承受得還要多。心頭湧出的慚愧和思念快要壓壞他的胸口,好想馬上就抱住李鴻賓。

「金主管。」鄭澤運的眼神都變得急切,金元植只能讀解他的表面,卻無法讀解他背後的原因,留下了空白的空間,他試著去思考,但思考到一個點,他便停止了思考,然後試圖掩飾自己的情緒,「叫我元植。」

本以為鄭澤運會遲疑許久才會再開口說話,但即時的軟糯聲音讓他受寵若驚,「元植。」

心動。

「我想回家了。」鄭澤運的眸子裡,未必有金元植的身影,但定會有他的情人,他的情人就在等他回家。

金元植還是不得不服輸。即是知道對方已有愛人,還是想要撲過去,就似飛蛾撲火,那束搖擺的火光對蛾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

「加班到這個點才回來,定是累壞了。」李鴻賓為鄭澤運一直亮起了客廳的燈,抱著大派邊看電視邊等大派的主人回來。然而貓咪卻不怎麼賞面,等著等著就在李鴻賓懷裡要睡了,貓奴還不得隨意亂動,免得惹王一樣的貓咪不高興。因為男人抱著自己站起來走動,半昏睡狀態的貓發出抗議的囈語,愚蠢的人類笨笨拙拙都讓牠完全清醒過來。美夢粉碎的貓咪生氣地抓了一下李鴻賓以作報復,便跳出他的懷抱,回到自己的小窩裡又卷成一團要睡了。

李鴻賓摸摸被抓的位置,還好大派並沒有完全炸毛,抓到的地方只是小事。他把鄭澤運的公事包和西裝外套放好,討好地按著鄭澤運的肩膀。李鴻賓按摩的技術一向很好,肩膀被捏得發酸卻又舒服得讓鄭澤運連連發出感嘆。鄭澤運的聲音平時就似糯米糍一樣甜軟,現在的呻吟卻帶著色氣,讓李鴻賓聯想到他們歡愛時鄭澤運所發出的嬌吟。

這幾天都加班了,若不是加班,鄭澤運就早早睡了,害他們平日相處的時間少了,就連做那些事的時間也沒有了,相對是無聲的禁欲了。

「怎麼自從換了主管之後突然那麼多加班?上年這個時節也不怎麼要加班?」李鴻賓的嘴唇幾乎都要貼上鄭澤運的耳骨,溫熱的氣息更是直直地打在他的耳朵上。李鴻賓不似是抱怨,這更像是在引誘人。

鄭澤運當然不會把自己故意加班的事說出口,跟金元植吃飯、兜風更是秘密,李鴻賓要是吃醋起來,開口閉口都是酸人的話,醋勁比自己的更要厲害。

一笑置之,與李鴻賓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對他沒什麼好處,「倒是你,怎麼還沒睡覺?」稍稍轉過頭,二人的嘴唇僅有幾毫米的距離,誰先作主動親能親上對方的唇。學著李鴻賓的挑撥技倆,故意把話說得性感一點,「等我回來一起睡覺嗎?」

「你這模樣,我還怎麼睡得著覺?」李鴻賓壓低了聲線,回應著鄭澤運的邀請,沒有誰能抵住高冷的貓放下身姿的撒嬌。

手早已這潛入了鄭澤運的上衣,指尖在他細膩的肌膚上劃著具情色意味的圓圈。

鄭澤運轉過身,二人面對面的站著,身子互相緊貼著,嘴唇更是幾乎要貼上對方的,「⋯⋯我還沒有洗澡。」把雙手搭上了李鴻賓的肩膀,眼睛瞇起就像隻庸懶的貓。

「那麼我幫你洗,內內外外也給你洗乾淨。」話說得黏稠不清,就似是纏綿的蜜糖、黏牙的牛奶糖、黏貼用的膠水。

-

用手機登入社交平台,手指滑過螢幕,一張婚紗照滾進了螢幕框框裡。鄭澤運不怎麼意外,他都快三十歲了,身邊同齡的同學都開始陸續走進人生的新階段,上年才有三個同學結婚了。

新郎和新娘笑得那麼高興。

愛情就似光鮮的外套,但對鄭澤運來說卻是件破爛得放不上眾人視線的衣服。社交平台上充斥著許多情侶恩愛的證據,但從來沒有一道痕跡是屬於李鴻賓和鄭澤運之間的關係。

若是擁有一個完美得像李鴻賓的伴侶,誰不想炫耀?鄭澤運想,卻不能。在每次陷入虛榮心的旋渦之中,千萬個道德理由又把他推上去,然後又壓得他死氣沉沉。

「在看什麼?」李鴻賓湊到鄭澤運身旁,後者馬上悄悄地滑過同學結婚的帖子,現在螢幕上是一條搞笑影片,「沒看什麼。」雖然李鴻賓總是把結婚掛在嘴邊,整天在說要帶自己去外國登記、辦婚禮,可是鄭澤運還是覺得結婚離他們還遠著。

「我們去約會吧。」

街上情侶出雙入對,這對情侶在街角擁吻,逆光的位置剛好糊了曖昧的地方卻又浪漫得很;那對情侶兩手十指緊扣不捨分離,一對情侶戒指吸收了陽光似乎特別閃耀,幾乎都要刺痛鄭澤運的眼。

李鴻賓和鄭澤運之間沒什麼情侶飾品,最多只有靜靜躺在家裡的情侶杯和情侶拖鞋。雖然已經不是二十出頭的幼稚年紀,還是有點羨慕這些老套地炫耀著的年輕情侶。

隨心地走進了電影院,挑了一套即將要播映的電影,那是一套愛情片,從同事口中得知風評不錯,椎心得賺人熱淚。

「我只是說我喜歡你,好喜歡你。」男主角這樣告白著。

李鴻賓和鄭澤運本來就緊貼在一起,肩並肩的互相依靠,十指緊扣,「我也喜歡你。」李鴻賓輕聲說著,學著男主角的告白。竊竊私語的甜言蜜語,鄭澤運看向亂告白的人,對方再次告白,「我愛你。」

在漆黑之中,借著電影院螢幕上的光,可以看到他閃閃發光的眸子,還有他甜蜜的酒窩。

然後他聽到電影裡的吮吸聲,那是情侶間無比熟悉的親吻聲音,男女主角擁吻著,如膠似膝、柔情繾綣,分享著自己最真實的情感、最真摯的愛意。

含情脈脈,明顯的鍾情與愛慕。一剎那的神魂顛倒,閉上了眼,默默地許可。

吻。

播著愛情片的電影院裡維持著浪漫的情調,很適合做浪漫的舉動,像是牽手、擁抱、接吻。在黑暗之中沒有人會看見他們的愛情,他們可以拋開對性別的成見,做一對平凡的情侶,在許多人的地方使普通情侶炫耀愛情的手段。

結束接吻後的凝望裡,借著電影的光,可以看到李鴻賓半張臉,而另一半臉孔則是藏在幽暗之中。

可是在這闇黑的地方裡誰會知道、誰會發現?他們亦只是偷偷摸摸,他們亦只能遮遮掩掩,做一對不起眼的情侶,悄悄地牽手、擁抱、接吻,見不得光。

後來,男女主角接二連三的爭吵、誤會,剛才恩愛的熱戀期無聲無色結束了,就像女主角摔破的鏡子,他們迎來了愛情結束的一天,勞燕分飛。

場內響起了許多抽泣聲,無一不為男女主角的愛情感到可惜,若是男女主角可以好好體量對方,說不定會有不同的結果,說到底,他們最愛的,還是自己。

鄭澤運摟住了李鴻賓的手臂,他也是其中一個看著看著電影就哭了起來的觀眾,他吞聲的悲泣,他把這突然的起伏歸疚於男女主角的離異,但他都知道這是個許可他哭起來的借口,讓他偶爾地悲哀起來,為他的愛情。

李鴻賓抽走了被鄭澤運摟著的手,改成摟著鄭澤運肩頭的姿勢,緊緊讓他靠著自己,又撫著他的髮。

燈光漸漸亮起代表電影的結束,鄭澤運趕緊坐好,離開李鴻賓的懷抱,在電影結束的瞬間亦結束自己的悲傷,從沮喪中抽離出來。在電影播放的期間,他們掩上了眾人的眼睛,回復到情侶關係;現在電影結束了,在人們眼裡,他和李鴻賓就只是關係很好的朋友。

這樣的關係太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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