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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O//豆運 養貓的男人(18)

回到自己的位置,旁邊的朴慧娜腿上放著她的手袋,一手放在袋子上,一手抓著手袋帶子,她坐直了身子,頭也抬了起來,耳際的頭髮撩到耳後,不再掩蓋著好看的側臉,除了微紅的眼眶,她又回復到李鴻賓認識的那個充滿自信又開朗的女生。

李鴻賓拿起了公事包,「慧娜,走吧。」這不是試探性的話,而是他相信朴慧娜已經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準備離開這個地方,把所有的鬱抑都留在這。

他們一同走出了剛才哭訴過的咖啡店,走過一條街道。縱使他們之沒沒有一句話,可李鴻賓覺得現在的氣氛已比剛才的好多了。把她送到車站,就馬上趕去與鄭澤運約好的地方。

「前輩,今天真的很感謝你。」朴慧娜的聲音有點沙啞,那該是哭過的後遺症。她看向旁邊的李鴻賓,展出了大大的笑容,「你今天看來特別帥。」看到朴慧娜破涕為笑,李鴻賓終於有點放下心來的感覺,可是又怕她是在強顏歡笑,「你沒事了吧?」

「嗯,沒事了。前輩,之後的路,我可以自己一個走的。前輩,你可以不用再送我了。」大概是為了堵住李鴻賓的客套,她又指著不遠的路牌繼續說著,「前面就是車站,我可以自己過去。」

「對不起,剛才一直沒眼色。」她停下了腳步,轉身正視著李鴻賓,她的身後是一間主打懷舊的小店,店外面掛了一串串橙黃色的小燈泡,在她的身後照耀著,她的鼻子還有些哭泣的紽紅,眼裡大概是因為哭過而一閃一閃的,「前輩,你有很重要的事吧?」

對,很重要的事。是差點就忘了那有多重要嗎?李鴻賓連道別也沒趕得及說就奔腿就跑,鄭澤運還在餐廳等自己。

鄭澤運使著刀叉切開了鐵板上的牛排,切開了一大口便用叉子送進口裡,美滋滋地嚼了數十下才嚥下去,剛吃了一口又忍不住要切下一口,「鴻賓,這太好吃了吧。」大學時期,他和鄭澤運都已是羞於問父母要零用錢的年紀,一邊上學一邊兼職,在學校附近租了個小單位,過著不能再簡陋的獨立生活。在他們第一個交往紀念日,他們花了能吃好幾頓飯的錢,到了一間餐廳享受他們這種平凡學生平時不會有的待遇。

那可算是除了節慶以外最特別、最重要的日子。

在馬路邊上跑著,同時看到計程車就揚手要截車。接連幾輛載客的計程車讓他心更塞,好不容易截到空車便馬上跳上車子,關上車門,安全帶還沒扣好就讓司機開車了。

不知道鄭澤運現在怎樣了,李鴻賓不敢想像,想像可以很可怕,但不管想像的結果是怎樣,想像內外的人都不好受。在眾多的想像選擇之中,他寧願相信鄭澤運就一直在餐廳裡等著自己。

車速表內的指針就如搖擺不安的心。愈是多一秒的等待,愈是多一秒對鄭澤運的煎熬,傷心、失落、妒忌、懷疑,各式各樣的苦佔據著鄭澤運這個人,這都是自己做得不好的原因,李鴻賓頓時覺得心乾舌躁,這些錯都是他無法抵賴的。

「司機,能開快點嗎?」前面的司機說聲好就踩油門加速。縱使是開快了,卻仍是受制於車速限制內。李鴻賓恨不得使勁地踩油門加速到最盡,甚至他都開始有想要得到飛天超能力的瑕想。

後座的男人焦急地盯著窗外的景色,手用力地握成拳,抖著閒著的雙腳。坐在車上是不踏實的,縱使車子在一起前行,卻不費力氣的感覺就似自己還沒有盡力,只有心能仍然跑著。車子停在了花店附近的街口,一下車李鴻賓就跑了起來,不留自己一分緩和的空間。

即使在前幾個舖位已看到花店的燈熄了,但還是跑到花店前,皺額窺探著裡面會否還有店員留著一盞燈,可只剩下其他店舖和街燈留給花店櫥窗的些微燈光。李鴻賓抬手查看手錶的時間,剛好是花店打烊後十分鐘。沒喘了幾口氣,他又跑了起來,花束是沒有了,但更重要的是自己。

跑到就在附近的餐廳,他們訂好的那間。詢問訂座時的話句間還有突然劇烈運動遺下的喘息,服務生一臉難色地道出不久前的事,鄭澤運離開了,帶著極度沉重的失望。

踩著緩慢的步伐離開餐廳,也許這種感覺就是當時鄭澤運的失落,花店沒有開、餐廳留給他們的座位沒有了,鄭澤運也沒有了,好像什麼也沒撈到。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湧上的後悔化成慍怒,使勁地踢了一顆小石子,小石頭無辜地成了出氣袋,在空中劃了一道弧,落地後與地面擦了一條線。沖著石頭發洩是毫無用處的,因為最想用想出氣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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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控制著汽車的方向盤,車子緩緩地駛在小區的馬路上,眼睛忙著在馬路的左右兩旁找出那個不久前給自己打電話的人。

「元植⋯⋯能來陪我嗎⋯⋯」鄭澤運的聲音很黏膩,不像平日清淡的聲音,「你在哪裡?」在家裡看電視的金元植抄起了邊上的搖控器,關掉了正播著劇集的電視。「我在⋯⋯」鄭澤運打了個嗝,然後又似囈語般嗯嗯唔唔,埋怨著自己的小不適。金元植再重複了問題,對方才慢慢道出自己的位置,或者他也不太清楚自己的位置,只能形容著自己所看到的事物,還有靠著殘餘的記憶。

鄭澤運很少向自己提出什麼要求,就像自己並非在他的求助範圍內。這次突然地向自己求助,大概就是能幫他的就只有自己了吧。

「澤運,我應該是到達了你在的小區了。」金元植一邊駕著車,一邊維持著與鄭澤運的通話。即使鄭澤運大部份時間也是在胡說八道,或是只剩毫不遮掩的直白呼吸,他也覺得是放心了,起碼鄭澤運是安全了。

霍然一道聲響,心也是一下子咚的墜落,金元植是不曉得怎了,只知道剛才一直持續的呼吸聲突然遠去了,油然而生的不安使他大聲喊著鄭澤運的名字,卻怎麼也得不到對方的回應。

像是上天要平息他的不安,讓他在情急之下發現了鄭澤運瑟縮在梯間的身影。他就把車子停下,也不管那些交通守則,跳下車就往鄭澤運跑去。

鄭澤運坐在了便利店旁邊的樓梯梯級上,身子倒在牆上不能自己支撐,手裡是一罐啤酒,邊上也放著一袋啤酒還有幾個東歪西倒的啤酒空罐,還有他的手機,與自己通話著的手機可憐地躺在地上,該是剛才一個不小心就從主人的手裡滑下來了。借著街燈,可以看到他已被酒精薰紅了雙頰。他一身休閒服飾,大概這天是他的假日,因為要與情人約會而出現在這個城市,也因為情人失約而出現在這個地方。

這落泊的感覺不該是屬於鄭澤運的,金元植抿著唇撿起了地上的手機,一把拉起了鄭澤運,他順勢的站了起來,卻仍然是神智不清的。剩下一半的啤酒罐在粗魯中離開了漂亮的指尖,跌在地上裡面的液體瀉了一地,噹的一聲就似是敲著鐘聲,「啤酒⋯⋯」鄭澤運抬手指著樓梯上的一袋啤酒,要甩開金元植又去拿一罐啤酒。

金元植沒好氣地也提著那袋啤酒,一邊扶著爛醉的男人到車上。實在沒想到可以把鄭澤運安置到哪個地方,便把車子駛往自己的家。鄭澤運的手機被放在了衣袋裡,接二連三的來電使它震動著,發出的嗞依聲音卻沒有驚醒了副駕座的人。趁著紅燈,金元植拿出手機查看著未接來電,也是證實了從電話震動的第一下至今的猜想。

雖然那是鄭澤運的手機,他卻坐在副駕上一副與他無關的模樣,過份活躍地不停轉換著姿勢,磨擦的窸窸窣窣裡有著如囈的咕嚷,咕嚷著男人的名字,那不屬於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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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元植把鄭澤運帶到了自己的住宅,扶著已是迷迷糊糊的男人,進入臥室,把他放到床上,他就似是屍體般癱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只有胸口隨著呼吸而一起一伏。金元植把屬於鄭澤運的手機放到床邊的矮櫃上,剛才一直在震的手機終於安靜了下來。

嘆了一口氣,現在是世界大亂吧,那以鄭澤運為中心的世界,然而世界的中心者卻在這裡倒頭大睡。該拿鄭澤運怎麼辦?金元植決定先洗澡,洗去在夏日動輒就冒出的一層細汗黏膩,這大概是逃避吧。

大概是與情人鬧翻了,然後借酒消愁,在半分清醒半分醉酒的時刻找上了自己。金元植打開了花灑,一束束幼細水柱從花灑頭冒出,洗去了他一頭的洗髮精泡沫。水柱到處跑過的嬉鬧聲音,擦過他的耳朵輪廓,又撞到牆壁、地面上,熱水冒起的水氣糊了淋浴間的玻璃門,築起了只有他的水世界。也許鄭澤運早知道,自己會答應他所有的要求。這很狡猾,但又無法抗拒。

穿著浴袍走出浴室,一手用毛巾擦著濕髮。然後便聽到客廳裡沒有固定頻率的步聲傳來,愈來愈大。鄭澤運似是爛泥般倚著牆緩緩踏步走來,他的臉好像比剛才更是漲紅,手裡拿著的一罐啤酒說明了他再次陷入醉酒的原因。該是鄭澤運稍稍醒來一點便離開了臥室到處探索著,便在客廳裡找到了被自己隨便放著的一袋啤酒,於是就拿了一罐就喝了起來。

鄭澤運一直盯著金元植的臉看,胃部冒起的酒氣使他打了個嗝,合眼又張開的瞬間又盯著金元植看。再走兩步,手沒用力,啤酒罐就直直下墜然後琅琅作響,因為已經喝到幾乎到底而只瀉了幾滴,他仍是如喪屍般行走。金元植猜不透鄭澤運是什麼意思,他的臉上沒有任何提示,只能看著他一步步向自己走來。

他就站在自己的跟前,似是故意的靠近,鄭澤運的雙眼直勾勾看進金元植的,黏稠的溫熱氣息直直噴到金元植的臉。兩手抓住金元植的浴袍抓得用力,發紅的眼眶裡滿是倔強,他的聲音是咬牙切齒中硬擠出來的,「你是不是喜歡我?」

明明噙著淚花的眸子裡映出的是自己的影子,但在氳氤水氣裡是分明的委屈,他真正看到的卻不是自己。他看到的從來只有他的情人,所以此時此刻才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即使他現在曖昧靠近,但他想的全都是他的情人,他不過是氣憤而已。

他明知道自己只是被利用,卻無法推開鄭澤運,卻全身僵硬任由鄭澤運吻上自己。只是單純的四瓣交合,輕輕貼上,不真實的感覺,雙唇微微透出酒氣,混著濕潤的鹹味。

接吻的感覺很夢幻,那是無法想像的感覺,即使知道那並非鄭澤運的真心,卻也禁不住動心與激動。還沒有冷靜下來就被猛然推開,鄭澤運已是淚如雨下,淚珠一直撲簌簌地滾下來,嘴上連番道歉,像是做了壞事的孩子不住地抖著身子。

他早就清楚知道,接吻的對象並非自己的情人,也知道他逐步接近的男人不是他埋怨的男人,他早知道,是金元植,一直暗戀自己的金元植。也許,他是在試探,自己有多深愛著自己的情人。

鄭澤運的狼狽模樣實在讓人不忍,金元植把他狠狠地揉進懷裡,「沒關係的。」嘴唇貼著他的耳邊輕聲安撫,沒關係的,衝動也沒關係、利用也沒關係、不是真心也沒關係,「如果你跟他在一起不高興,那麼就跟我在一起吧,我會讓你高興、不會讓你哭⋯⋯」酒後的約定又有多大信用,即使鄭澤運醒後一一否定,最少在他很深很深的潛意識裡有過自己的存在。因為鄭澤運從來都不是屬於他的,所以他一直只能仰望,並用這種乘虛而入的卑鄙方式去指染鄭澤運的存在。

「對不起⋯⋯」鄭澤運不知道是說了多少遍對不起,就似成了口頭禪般掛在嘴邊,這就似是他潛意識也在拒絕著自己。即使不知鄭澤運有否把自己的話但聽進去,但仍會先入為主地這樣認為。

這才意識到,鄭澤運真的很愛很愛李鴻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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